沈崇德打落牙齿和血吞,压抑着怒火,抬脚快步往大牢处走去。
光线昏暗的府衙大牢内,地上都是干草麦麸,其间还夹杂着人体排泄物,以及受刑犯人掉下来的碎肉和血迹。
空气浑浊不堪,不去看地上这些东西,光是鼻息间呼吸着这些气味都能把人逼疯。
沈招娣不过就是一介乡下妇人,哪怕如今过上了穿金戴银的富贵日子,骨子里面那份谨小慎微也还在,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关进这种地方来!
进来才短短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尤其当她亲眼看见一个受刑犯人的惨状后,她更是险些没吓死过去。
对方那浑身血糊糊的样子,就像一把夺命大刀一样抵在她后脖颈处,感觉随时都要落下来砍断她的脖子!
因此,一看见自家小阿弟,沈招娣便扯开嗓子大声嚎叫起来。
沈崇德也被她的惨状吓一跳,要不是那声音过于熟悉,他简直认不出牢里面那个发鬓散乱,面色惨白,满脸恓惶的妇人是谁。
“阿弟,你快想个法子救我出去啊……这里太吓人了,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了!”沈招娣哭得满脸泪水。
沈崇德又何尝不想赶紧把人救出去!
方才在菜市上,若他不贪心,在看见自家大阿姐打了秦九娘那恶妇一巴掌后,他便见好就收,及时过去阻拦,他家大阿姐就不会被恶妇砸断一条胳膊!
可他贪心了,他没有及时下去阻拦,甚至在看见大阿姐被砸断胳膊时,他心中还产生一股兴奋,故意把市吏引过去。
本意是想趁机将秦九娘那恶妇弄进大牢。
结果最后,那恶妇安然无恙,他家大阿姐却被关了进来……早知道他就把市吏引过去了!
亲眼看见沈招娣的惨状后,沈崇德心虚又自责,他不能把自己的小算计让沈招娣知道,只能一个劲儿的出言安慰她,并保证说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
这个时候,沈招娣除了信他,也并无选择了。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就逝,临走前,沈崇德往沈招娣手中塞了一个钱袋子:“大阿姐,这些钱你拿着,别舍不得用,该给就给,要想办法跟那些狱卒搞好关系。”
关押在这种地方,只有和那些狱卒搞好关系,才不至于过的太凄惨。
而搞好这些关系的前提,就是银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以,出去时,沈崇德又往那狱卒手里面塞了几块银角子。
有钱可收,狱卒自然不会拒绝,看在钱的份上,他甚至还好心地点拨了沈崇德一句。
“沈老爷,您好好想一想,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啦?您要是真想救阿姐出去,还是去求求那人高抬贵手吧。”
“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嘛,您说是不是啊,沈老爷。”
正如沈崇德方才所言,秦九娘和沈招娣之间,往轻了说,就是一场妇人之间的口角之争而已。
像这样的口角之争,江州城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如果一吵架就把人抓到牢里面蹲着,府衙就是再盖十座大牢也不够用。
正常情况下,像这种小纷争,府衙是不会动真格去管的,顶多也就是训诫几句,再严重点就是象征性的把人拎进牢里,然后家里面再花点钱,就能把人捞出去了。
眼下这种情况,绝对属于特例,而导致这种特例发生的原因,是因为他沈崇德得罪了人。
沈崇德不傻,狱卒点拨,他立马醒悟过来,他为人做事,向来八面玲珑,真要说他得罪了什么人,恐怕也就只有秦九娘了!
也对,那恶妇现在和侯府攀上关系了,她若想趁着这个机会报仇,只需往侯府那边走一趟,然后侯府那边再传个话过来,府衙不敢不听,就是关他大阿姐一辈子也不是没可能!
那个恶妇!
难道他真的只有去求那个恶妇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沈崇德咬牙切齿,恨不能请秦九娘生吞活剥掉才好。
秦九娘还不知道自己背了黑锅,正和杏儿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准备招待客人的午宴,而甩锅给她的那个人,这会儿则正在她隔壁沐浴。
准确点应该是药浴。
黑乎乎的汤药汁液,闻着就很苦。
好在楚景昀嗅觉和味觉无,闻不到那种能令人嗅觉尖叫的刺鼻苦味。
但是他痛觉还在,药汁侵入肌肤时,身肌肉就仿佛被无数根钢针扎刺,痛意密集如雨点,铺天又盖地,避无可避。
一场药浴下来,楚景昀的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珠子,一张脸更是白成了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