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贞正不住地与江心月推来推去,突地从侧闪出一位着嫩黄色水袖舞衣的身姿窈窕的舞娘,她莲步轻移往前席这边走来,手执一柄青花玉壶,媚颜如丝,纤手如玉,袅娜地来至皇帝面前,用手中小巧的玉壶将皇帝身前的三足金樽注满了清冽浓香的‘台山菊酿’。
“皇上,是要为柔小主满上六杯么?”她朱唇轻启,莹莹灿笑这道。
江心月一见她,目色一愣,浑身便惊住了。她拧眉道:“苏更衣?你为何着舞娘的装束来为皇上斟酒?”
“唔,是绿绮啊。”皇帝笑着,转首对江心月道:“她今日唱的小曲很不错,她还偏要为朕斟酒,朕就留她在这儿了。”
江心月登时铁青了面色,而一旁站着被罚酒的兰贞面色更是难看,愤愤地低头对江心月耳语道:“唱小曲虽不是什么登得上台面的事,但若方才我在场,哪里有她开口的机会……
兰贞当年由宫女得皇帝圣恩,就是因着一把好嗓子。宫内嫔妃善舞者多,擅歌者相对要少,而兰贞在宫内不说唱得最妙,也是鲜少有人能在其上。只是她所唱的那些江南小调并不是多么清雅的乐色,为诸妃所不屑罢了。
然而郑云睿恰恰偏爱这些不入流的小曲,而不喜欢高雅肃穆的曲子,那几个能与兰贞比歌喉的妃妾均出身名门,她们唱的那些并不为皇帝欣赏。而今日同样是宫女出身的苏更衣也以此博了皇宠了。
江心月终于知道了澹台瑶仪到底耍了些什么把戏,她的计划之二便是帮苏更衣夺宠。她令江心月一众迟来,其实是令兰贞迟来。瑞安公主一贯喜欢兰贞,出门时,她常与兰贞走在一块,若公主有什么闪失,离她最近的兰贞自然要去看护。没了兰贞,苏更衣才能出彩头为皇上唱曲。
可惜她们万分急切地赶路过来,却还是来迟了!那苏更衣已经为皇帝唱完了小曲,且还成功博得了皇帝的喜欢!
此时苏更衣身着娇艳,那舞衣的前襟开得极大,挺立的酥胸几乎呼之欲出。她为江心月和兰贞分别倒了三杯,便捧起一杯,媚笑着端在江心月身前道:“德妃娘娘请用——”
那澄清的“台上菊酿’泛着浓烈馥郁的酒香,伴着秋菊的淡淡的清幽。江心月轻执起那酒杯,朝苏更衣柔柔笑道:“苏更衣是天子嫔妃,给本宫斟酒真是有些委屈了。”
“哪里会委屈。”苏更衣的笑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道:“只要皇上高兴,嫔妾做什么都好。”
江心月压着火气,看她一脸小人得志的神色却不知如何发作。再想她的得意是澹台瑶仪设计了媛媛才得来的,心里更是怒极,只想顺手将这一杯“台上菊酿”泼在她面上才能解恨。
“德妃娘娘,您为何不饮下呢?”苏更衣见她面色不善,更甚得意了,仿佛是找回了那时被掌掴的侮辱一般。她回眸靠近了皇帝,极妩媚地笑道:“皇上,德妃娘娘不依罚呢……”
凤昭宫的几个宫女正手捧大红色绢布为底的托盘,躬身上前为皇帝、皇后布膳,之后又转身为皇后之下的最高位德妃布膳。其中一个小宫女似乎极不屑于苏更衣,她一边做活一边嘴里嘟囔着:“以优伶之姿获宠,真是卑贱!她也不过是宫女出身而已,和我们一样的人……”
德妃虽然坐在皇帝的右手侧,但她与皇后、皇帝并不同列,而是比皇后低了一位,与她对面的贤妃才是同列,所以德妃的座次与皇帝还是有些距离。此时苏更衣腻在皇帝身侧,这几个小宫女也敢随口抱怨。她们的声色极小,几乎不可闻。
那宫女身侧一位年纪稍大的宫女接话道:“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来今日的宠。那事情真不是好做的……”
事情不是好做的?!江心月却恰恰听到了这么半句,不由猛地一惊。
手心中有滑凉的冷汗渗出,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衣衫也如一层厚重的白色的茧,被汗水浸湿了紧紧黏缚在身上。
“江心月,”皇帝此时却突地推开了隔在他与江心月二人中间的苏更衣,俯身低头趴在江心月的耳边道:“朕记得你不喜欢苏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