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是《诗经》中吟诵爱恋之情的传世诗篇。
皇后一听就泛白了脸色,她发髻上凤冠所衔的东珠稍稍颤了一颤,而后才道:“遵皇上旨意。”
宸妃如一座巨石,投向这深不见底、暗流涌动的后宫,翻搅起千翻波浪。皇后此时只觉自己死死盯在莲妃身上的目光被这位宸妃全然吸引了去。
而再看缩在皇帝身后的莲妃,她面上是满满的疲惫与颓然,半点找不出有孕时风头正盛的傲人模样。她的下裙处沾着莫名其妙的污渍,也不知是怎样狼狈地沾染上的。
江心月此时站得极不舒服,她一路在车驾上,即使有换洗的宫装也没有机会来换,只好被迎驾的妃妾们生生地看去了笑话。不过还好,她没有被改名字,这脸还没完全丢尽。
迎龙驾的仪式结束后,皇帝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未向皇后说,更别提他去凤昭宫陪伴皇后了。他不出所料地挽着宸妃的手,陪她去看即将入住的宫殿。
良妃陪着心绪低落的江心月回宫。江心月看到媛媛较她出宫时又胖了一些,便知良妃性子软,从不肯严厉而只知道惯着媛媛。媛媛很久未见娘亲,一见之下,大喜地扑上去赖在江心月怀里不肯下来。
江心月慈爱地看着怀里不停扭动的小人儿,然她即便看着女儿,心中的忧虑也无法被开解。皇帝在圣驾回鸾时就开始不喜她,即便她怀着身孕。她如今难道是失宠了么?
良妃徐徐道:“宫中已经有传言,道皇上这回真的找着了心上人……然这话听听就是,切莫当真,当年那一位最后的下场不也是……唉,不提也罢。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叫你莫忧心。”
江心月强笑着道:“谢姐姐宽慰我。”明德帝不会动情她是可以肯定的,然……如今的境况是,她需要皇宠,她未出生的孩儿也需要父亲的疼爱,可是……
皇帝一贯溺爱媛媛,可这一次回宫,他竟然没有问一句“媛媛可好”,就急着陪宸妃回宫。
江心月愈发地颓然。
“万事都要看开,我失宠的滋味尝得够多了,虽不好受,不也受过来了么。”良妃淡淡地道:“我还要和你说一句——此时宸妃隆宠而你受冷,对你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看方才迎驾,皇后可曾对你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么?她的两只眼睛都盯在宸妃身上呢。这里头的妙处,你自个儿想去罢。”
送走了良妃,江心月急不可耐地扒下身上这件染了污泥的宫装,继而恹恹地倚着贵妃榻,愁苦地想着怎样复宠,却终究觉无计可施。论美貌,她胜过宸妃百倍;论才情,宸妃出身将门不过识几个字罢了;论对男子的媚惑,她是被专门调教出来的,满宫哪一个比得上。然而宸妃有的她却都没有,她想若那一日站在围栏内等待熊罴的人是她,就算拼上所有的勇气,她也定无法坚持。
难道郑昀睿偏偏喜好这样的女子?这和她的气质相差太远了,她学一辈子也学不来。
江心月令晴芳领着媛媛下去,自己便窝在榻上,懒懒地,似舔舐伤口一般咀嚼心底的失落与愁苦。启祥宫依旧是旧时的模样,杏黄色的帷幔寂静而安然地垂着,些许微风吹进来其上的白玉络子便随之摇摆起来。那白玉是上品的羊脂玉,柔润的光泽淡淡地,给人娴雅的味道,这样成色的玉用来做悬帐的络子显然可惜了,然真正被打磨为发饰得以躺在莲妃妆匣内的玉石则更为珍贵。一点一滴皆是君恩,江心月贪恋的不是富贵,而是这富贵背后能够保得她在宫中存活下去的皇宠的力量。
注:[1]关雎宫,清皇太极一生挚爱——宸妃海兰珠所居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