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晴空深蓝且高,一丝一缕的云彩在天上挂着,人走在外头虽冷冽也别有醒神清新之感。江心月畏寒,却极喜欢这空旷清爽的天际,她披着厚重的长毛白狐大氅,手上捂着镂空金制的虎耳手炉,遂并不觉得很冷,扶着步撵不疾不徐地走在方才清扫出的狭窄的宫路上。
此时宫内的红梅白梅竞放,凤昭宫里更是开得好。宫里的梅均不是凡品,“玉蝶”,“绿萼”,“洒金”,开得花团锦簇,殿外只见一片红白相映,点点灿然。
几日的大雪,外头临时清出的道路并不是很好走,然而就算如此,告假的宫妃也只是零星几位。皇后今日兴致好,命人将凤昭宫各色稀罕的名品梅种尽数搬进大殿,供众人赏玩。一众宫妃随着皇后赏梅,梅香清冽幽然,赏之只觉沁人心脾,心神大怡,众嫔妃三五成群凑在一块,莺莺燕燕,娇声软语。除夕的热闹还未褪去,凤昭宫里又是一派生机之景。
江心月来得并不早,去时跨进宫门,见了殿内这一众鲜妍柔媚的嫔妃们便有些惊奇地小声道:“本宫素来不在晨省上怠懒,她们倒也勤勉,大雪路滑来的人却丝毫不少。”
“是呢,”菊香微微低了声色:“皇后娘娘恩威并施,在众妃中颇有威望。没有哪个敢怠懒。”
江心月点头,稍稍紧了紧身上的白狐大氅,下撵踏进殿门而去。
因着今日赏梅,殿内不可烧过多的炭火以免热气压了梅花,故殿内也是有些冷冽的。虽冷,众妃却丝毫不以为意,凤昭宫的梅确实开得好,各类幽香直直钻入口鼻中,诸人都陶醉其中,只觉大饱眼福。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规规矩矩,不差分毫,江心月行礼一贯恭谨。
皇后正赏玩着一株临安照水梅,见是她来,面色温婉浮上一抹浅笑道:“本宫记得你畏寒,今日是化雪之日,比往日都会冷上一二分,你还勤勉地来此,难为你了。”
皇后也是畏寒之人,她今日着了一身玫瑰紫掐心素软缎夹袄,下身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与江心月的一身同样厚重。
“臣妾不敢承‘难为’二字。”江心月的神色越发恭谨,言语中还透着对皇后体贴的感激之情。二人均是喜欢戴面具的人,皇后的温婉贤淑越发得体,她的恭谨有礼也颇有进益。
江心月见礼过后,自是不想与她闲话,便往西侧的边角而去,寻着良妃、云贵嫔一众说话去了。
云贵嫔爽朗热络,她闲话起来一张嘴又闭不住了。良妃博学,对花卉犹为钟爱,那些众人不识的稀有梅种她均能说得头头是道。江心月不懂这些,只跟着在一旁不迭地点头,间或出言夸赞,几人一时热闹,兴致盎然。
众人正热络着闲话,一语未了,只听殿外有女子娇俏的笑声:“冬日赏梅,皇后娘娘当真好兴致!”
“何人放诞无礼?未进殿行礼请安,就高声呼喊?”云贵嫔小声地低语道。
良妃眉眼间闪烁着不快,与众人一同往殿门处望去。来人着一身靠色三湘盘金五彩绣银鼠锦缎,腰间佩着一条蝴蝶长穗宫绦,发髻上簪着翠镶碧玺花扁方,银镀金镶珠双龙点翠条莹莹流光,遍身绮罗,满头珠翠。那粉面含笑却带着几分轻狂的面孔,不是傅贵人是谁?
她一手扶腰,由两个宫女搀扶着款款至皇后身前拜下道:“嫔妾本畏惧路滑,可一听娘娘这儿在办‘赏梅宴’,就巴巴地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