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彩弥带着月绘昕瞬出大楼，这小姑娘一不注意就会被拐走实在愁人。

方才还陷於为难的事主倒是立刻抛诸脑後，拉着她的袖子，笑容明媚与腼腆掺半：「我们先去吃饭吧？新推出的一间甜酱拌面听说很好吃！离这不远，大街上枫红正美，我们走着去好不好？」

月彩弥不作声，只任她拉着走，一度认为对方是个娇弱的麻烦JiNg，恍然回神，自己却已沉溺其中了。

是什麽时候变亲近的？她也说不上来，本以为维持冷漠就能拒人於外，稍有听闻的，见她都绕道走，不认识的，也会被她的冰冷b退，只有月绘昕察觉不到似的，像个橡皮糖，黏上就甩不开了。

说是能赚钱，还有机会升迁才答应月老的，她的父母从未发自内心为孩子付出，她为了活下去，忍气吞声抛弃自尊，领悟到唯独有钱，才不需要低头。

所以看到月绘昕为了解决别人，也就是她惹出来的争端，陪笑着送钱出去，完全无法理解。

为何要顾及陌生人的颜面或为了和气而自损财库？为何要擅自为我做这种事？她问不出口。

郁结一度沉积於心，又解铃仍需系铃人地被月绘昕逐渐化去——

诚如月绘昕所说，那间面店确实不远，她们不一会便来到店口，店员领着她们上二楼，一坐下月绘昕就迅速点餐，哪碗葱多酱少，哪碗掺点辣，饭後的甜点挪到前面上，饮品几分糖，都交代妥当。

眼力见可能也是天赋，即便是不怎麽透露喜好的月彩弥，月绘昕也很快就掌握她的口味与习惯，毋庸本人C烦，跟月绘昕一起，她好一阵子没有与店员说上话了。

月绘昕等餐点的同时四处张望，一副怀着秘密地对着月彩弥小声道：「这里的装潢是不是似曾相似？」

月彩弥对这类餐厅不感兴趣，不过既然特意提起，就姑且稍作回忆，这一想还被她找出答案：「你之前喝醉的那家？」

「呜……对……」

「自己提的丧什麽气？」

「我以为你会说排骨很好吃或甜点是绝品的那家……」月绘昕的表情可怜又无辜，「其实这里就是，他们前阵子迁址，才换现在的店进驻。」

月绘昕说完，想起当时的自己开始陷入羞耻，用手搧着涨红的脸降温。月彩弥静静看她忙，画面好像与记忆重叠起来，似乎就是因为那天，她们的关系才演变至此——

当时月绘昕会喝醉也是个乌龙。

那日她们忙到很晚，回到天界寻餐馆仅剩酒楼，店里繁忙，酒客居多，店员把饮料上成米酒，她以为月绘昕刻意点的，孰料小姑娘只是没发现，喝了还嚐不出来，香甜香甜的就一直往嘴里送。

她一时兴起陪着小酌，出於习惯，仅止於微醺，而对面的nV孩却不胜酒力，眼底醉意迷蒙，却有强作清醒的认真，她心里有点触动，似乎从未有人这样专注地相望，好像说什麽都能被接受，一个真挚，但睡一觉就被遗忘的夜晚。

谁起的头已然模糊，也不记得从哪个话题拐进来的，唯一可以确定的，肯定是拜喝酒壮了胆的月绘昕怂恿所赐，又忙又累的两人就这般乘着酒意互诉心肠——

「我父母老是冷嘲热讽，什麽都能挑刺，说我不成器，将来铁无成就，尽管寻求的是最低限度的养育，都要跟只狗一样摇尾乞食，满足他们的优越感。」

「他们怎麽这样！」月绘昕打了个酒嗝，「如果不甘不愿，当初g嘛领养前辈……这、麽不负责！」喝醉的小姑娘很忙，情绪说变就变，上一秒还在生气，这一刻就低落：「呜……前辈一定过得很辛苦……」

这画面Ga0得自己在欺负月绘昕似的，月彩弥冷哼了声把後半接下去：「愈被他们瞧不上，就愈称我意，他们过得太自我，欠教育，入学前我把他们扁了一顿，以报答他们养育之恩。」

还蹙着眉的月绘昕一愣，禁不住大笑：「前辈你真的好猛！」

「嗯哼。」她满意地接受吹捧。

月绘昕趴上桌面，脸颊枕在手臂：「我的父母……也不是不好，教育和日常照顾都没落下……他们都是了不起的高层，我的上头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兄姊，也是各该领域的佼佼者……他们就是想各个领域都培养一个孩子吧？我就配到姻缘科来了……」

「虽然我很努力了，但入学考还是拿不到第一……想用都是看结论自我安慰，结果毕业考压力太大Ga0砸了……加权下来只能第二名毕业，他们大概很失望吧？後来也没有联系了……」

月绘昕眼底是失落，却也平静，那是一种认清事实的伤感，她醉了，好像也没醉，有些话与情绪，彷佛唯有藉酒之名，才得以名正言顺地倾泻。

月彩弥总觉得自己错估她了，虽说这孩子行动起来跟哑弹似的，会突然引爆吓人一跳，可总是笑脸迎人，很难察觉光明背後的深沉。就算吃好喝好，只求成就的慾念，未尝不是一种暴力。

兴许是感觉气氛被自己Ga0僵了，月绘昕自嘲：「我真是万年老二哈哈。」

「我看你倒是常跟我争。」

「是前辈让我嘛。」

月彩弥暗叹，不是让，是争了更不划算：「……别叫我前辈。」

「那……学姊？」

「那不是和月青然一个样？」

「那、那？总不能只叫前辈名字吧？」

月彩弥没有立刻回答，只给自己重新满上酒，本人或许没自觉，可在月绘昕迷蒙的视野中，那摇晃杯身的神情悠然自得，月彩弥总是如此，举手投足尽显成熟自信，耀眼得令人有点想哭。

但不是因为羡慕，可若以感动概括又不JiNg确，复杂，还有一点澎湃，那是摆在月绘昕心底的秘密：

「没人敢直呼我名讳，在这里你就是第一了。」

「不好意思！劳烦二位再等一会！」

面店生意繁忙，店员匆匆上茶敬客，两杯茶饮才上桌，靠近月绘昕的那杯就被月彩弥接过去，查看sE泽，确认清香，才回到应当的位置。

「谢谢！」月绘昕笑得灿烂，捧起茶细细地啜，月彩弥平时冷淡，使得某些细节之处更显温暖。

月彩弥举起杯，盯着自己的倒影，浮现的却是对方的笑颜。

矛盾。为何身为付出的那方，也能感觉暖意？

选择姻缘科，就是看中按件计酬，还无须与人共事，加入专案是想要谋求更多钱财与出路，如今看来她还在导航上，只是轨迹一直变，换了个远一点，耗时多一些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