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感皇恩(1 / 2)

赵谱发话以後,情势骤变。厅中其余大臣的意见,亦偏向晋王。

李从嘉见状,再也不能默不作声。他离开宴会的座位,来到皇帝的面前屈膝行礼,「皇上,臣虽是个罪人,但嘉敏不是物品,不能说赏就赏!」他的话音颤栗,没想到自己会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权倾天下的赵氏兄弟针锋相对的一天。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掌掴将李从嘉整个人打倒在地。他的脸又烫又疼,脸颊红肿不堪,嘴角还带着血。

倔强得没有发出一声吃痛的SHeNY1N,李从嘉下意识往上望着龙位,却只看见赵元朗眼中的冷漠。

尽管能清晰明白地看出李从嘉对着他那怨恨的眼神,可他并没有加以阻止,反而任由赵光义继续在殿里对着李从嘉恃强凌弱,「小贱人,就凭你的位分,也能在皇兄面前这般猖狂?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位置。」

李从嘉自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他不愿再跪。

当赵元朗与他独处的时候,便是那个眉目多情、温和从容的优雅公子;可当他身穿龙袍,端坐龙位之上时,李从嘉却感觉自己对赵元朗而言什麽都不是。

此刻真正在羞辱他的,并不是张牙舞爪的赵光义,而是那个冷心冷面的九五之尊。

赵元朗知道李从嘉此刻定然是恨极了他,不全然是为着光义的事,更是为着周嘉敏。

想了想,他便如同极其平常地将一件东西给了人似的,发了旨意:「既然则平也这麽说了,周嘉敏就赏赐给晋王罢。」说完以後,他显得有些乏,「以後别再为了这件事来搅扰朕。」

李从嘉如堕冰窖。只闻周嘉敏连叫数声「李郎!」,却被晋王府的佣人们拉了下去。李从嘉知道,此时此刻起,周嘉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今生他再也见不到她。

「谢陛下赏赐。」赵光义连忙谢恩,很是得意,离开前轻蔑地瞥了李从嘉一眼,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李从嘉锥心的难受,怔怔着,一时间还没退下。

赵元朗冷淡地看着他,仍是撑着头,「李Ai卿,看样子你似是对朕的旨意不大服气。」

李从嘉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他双眸混浊,惨然一笑,「罪臣的这条命是皇上给的,皇上多给一日,臣就多活了一日。就是皇上要臣这条贱命,臣也不敢不服,又何况是周嘉敏一事?」

赵元朗见他非常惘然,愁苦的模样,不禁放轻了声音,「朕要你改南唐国号为建隆时,你不恨朕;朕亡了你的南唐时,你尚且不如斯恨朕;如今为了周嘉敏,你却要恨透了朕。」

他叹息,「倘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你也会作这个决定。」

b着南唐改元,奉大宋的国号为南唐国号、封南唐为大宋的「江南」地区,而後亡南唐……赵元朗其实从未变过,一直以来都是这麽鲸吞蚕食着他。虽曾沦陷於他的温柔,李从嘉却蓦然想起了他对赵元朗的恨意有多深。

「陛下难道是为了成全晋王的念想,才刻意支开臣,带臣出g0ng麽?」

赵元朗微微蹙了眉,「朕要做什麽,还需要过问你的意见?」他笑了笑,「光义说得也对,李从嘉,你确实太拿你自己当一回事。」

──原来如此。

他看他,也不过如此。他李从嘉对赵元朗而言,本就低贱得不值一提。就算有幸爬上龙床吮痈舐痔,贱人也依旧只能是贱人。

赵元朗不会知道,此刻的李从嘉心里有多难受──恨自己所托非人,恨自己错信了赵元朗,恨自己对赵元朗说要照顾他、好好待他的那些话全都信以为真。

李从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废臣之身,丝毫b不得既有功於国家,又是皇帝亲手足的晋王千岁。

可一时间,他爆发了。如同一片轻雪花,落在厚厚一层积雪上,他终究是决了堤。

他再也无法忍受,痛心疾首地冲着赵元朗无力叫嚷道:「臣是那麽地喜欢皇上……那麽地相信皇上……皇上是臣唯一的依靠……皇上就是臣的一切,皇上却不但不阻止晋王羞辱、糟蹋微臣,还要一起来作贱微臣……凭什麽?」

这里究竟不是金陵,而是汴京,就是眼前的男人亲手将他掳来这个令他受苦受难的阿鼻地狱。

恍然间,他想起南唐富丽堂皇的g0ng室,疼他Ai他的父亲,保护他照顾他的哥哥,与他Y诗作对的亡妻,还有已被人带走的妻子……而後望向面前那个依旧高高在上的帝王。

曾经给他希望,曾经给他温暖;只是到头来,给他当头bAng喝,将他狠狠击溃的那个人还是他。

他李从嘉原出身大富大贵,却也有连妻子都没能保住的今日。

他曾拥有一切,如今却失去一切。连周嘉敏都没有了,残存的,也不过一条烂命而已。想到这里,李从嘉眼中一红,顿觉了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