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小公主顿觉三分寒心,今晚但凡有人质疑天子死因都很可能葬身在阮固的手中,如今神武卫、长水卫全都已入太子囊中,三大营究竟谁再效忠父皇,谁在效忠“新帝”,明玥不敢揣测更无力抗争,陆以蘅说的没有错,她要保全自己和秦徵唯独装傻充愣——小公主僵着身子装作乖巧点头,表明一切都听从太子哥哥的吩咐。
明琛拍拍她的肩头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当哥哥的要为妹妹挡风遮雨,可明玥却觉得无比寒冷,东宫本可以安安稳稳当个温润太子等父皇驾鹤西去后荣登帝位,为何——突然这么着急,竟在半年前就开始密谋毒杀父亲。
明玥对答案并不了解,但陆以蘅心知肚明。
她这一行不敢走大道而是驱马进了玉璋山,林路交错、蜿蜒纵横,一脉五峰相连虽需要花点时日但能绕过襄垣、鼓岭直进潘廿,免去了不少被官府纠缠的麻烦,东宫暂时不会大肆宣扬天子死讯可必然会下诏各州府衙兵马将她陆以蘅捉拿归案。
很快,他就会成为盛京,不,是整个大晏的通缉犯。
白马飞驰,陆以蘅头也不回,只是进山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便能发觉身后凋敝的林间传来跟随声响,有另一支小马队正巡着她的踪迹追赶而来,绝不是府衙官差,听脚程不过四五人,驭马驰骋气息平稳,看来武艺不弱。
陆以蘅高声厉喝,“驾”,夹马一蹬,既如此何必藏藏掖掖不如正大光明较量一场看看来头是何!
那瞬身后突有一道破空袭来,不是利箭,陆家姑娘侧身轻翻仰倒马背,面门正擦着一杯小骨钉而过,月下湛着冷光,可见淬了毒。
陆以蘅眼角眉梢一瞥,心头微凉。
棕衣棕衫,似曾相识。
还未等她想明,身下马儿嘶鸣着惊蹶而起,陆以蘅抓不稳缰绳噗通从马背上跌落,马儿横冲直撞的跑进了丛林深处,呼喊不及已有剑锋劈头盖脑的刺来,她借着月色的乍然清辉一把嗯住那刺客反手的臂弯拗去,不折不扣十成力道全都挥霍——
她向来劲猛尤其是拼命的时候,那人顿惊声哀嚎似还能听到骨骼寸断的声响,陆以蘅的脚已经揣向他胸膛,手顺着臂弯滑到手腕,卸下男人长剑的那瞬他狠狠摔飞出去撞到了另一名正扑窜上来的刺客,两人滚做一团狼狈不堪。
锵,剑身立侧格挡住左边袭来的冷风,根本毫无喘息和应变的时间,陆以蘅臂弯被震的发麻,脚踝被人一铲,身体不支倾身倒去,横劈来的三尺青锋不会因此停驻,剑至面门,突然,黑暗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叫伴随着野物凶戾的嘶鸣。
劈剑而来的人双手抱脸已散出浓重血腥味,陆以蘅顿悟是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救了自己,果不其然,毛茸茸的触感跃入怀中,她心一横按住那黑猫儿的脑袋翻身一滚,就着乱石斜坡朝短崖下不要命的滑去。
悬身的孤坠感令人心惊肉跳,她弓着的后背呯地撞在崖下溪岩疼的呲牙咧嘴,可她不能哭不能喊。
寡不敌众绝不能林间纠缠,她屏气凝神听着纷乱的马蹄在夜色里来来回回,脚步声响至耳边又渐渐离去,有人蒙着声骂骂咧咧,陆以蘅浑身的血液都似是凝固起来抱着六幺一动不敢动。
直到林间唯有风吹佛着落叶莎莎,六幺眨巴着橙黄的眼睛伸出小舌舔舐着她指缝中不断流淌的血渍。
陆以蘅吞咽口唾沫,冰冷凝滞的神智才渐渐缓过来,深吸口气,她很清楚方才追来的是什么人——百起司。
那是百起司豢养的杀手,如今天子驾崩他们还能听命于谁,唯独,东宫。
她不由倒抽寒气,想来在此之前明琛早已渗透收买了那些太监刺客,九五之尊还被蒙在鼓中,惊觉冷汗涔涔。
猫儿跳出她怀抱抖了抖浑身的长毛轻步溪岩,这儿是一汪即将干涸的泉水,它饮了两口似是觉得还算清甜扭头喵喵叫着招呼陆以蘅,那姑娘一动就浑身骨头散架疼,她爬上前来捧起清水灌入口中,混着血腥味的泉只令她头脑更加清晰,春夜里的凛冽比冬风还要刺骨。
陆以蘅打着颤缓缓洗去手指臂弯和脸颊的污渍血痕,那日在六部,天子特意询问任安关于东宫行事怕是在提醒宰辅大人该起心防范了,至于为何明琛急于一时,很显然,小王爷在冬猎时提起过,天子发了诏书去广乐,兴许不多久便会召回晋王,这定让东宫深感危机重重,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晋王虽被贬,可依然是现有皇储中根深蒂固能和自己抗衡的存在。
他处心积虑拔除明狰的党羽就是为了让整个盛京都在自己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