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怕的——凤明邪的耳边好似响起陆以蘅提着长枪驾着银鞍白马追赶上大军时的纵情明媚。
这对父女,有时候,太过相像。
第二日天色蒙亮时,数百精锐已整装待发,陆以蘅高头大马立于城下,轻甲布衫、长发高束,结丝的红绳扎在辫尾,从云端透下的辉芒恰落在她稚气骄傲的眉眼上,这是陆以蘅第一次奉命领军,半点儿也不敢怠慢。
陆贺年在房中将那不合身的盔甲试了又试,最后索性一卸,套上了粗布麻衣,这两人的行头倒是相衬。
西地入秋,气候干燥,一行数百人需要穿过一段戈壁滩,从南口经尚渚台下至松胭,从侧翼绕道埋伏北戎骑兵的必经之途需五六天行程,故而要携带足够的粮草和饮水。
在这种地方,半天不沾水,喉咙也得冒火。
松胭在戈壁的一片小山脊下,陆贺年戍边十年对这带很是熟悉,可饶是他也不敢打包票在荒漠中来去自如,时而的海市蜃楼与狂躁风沙会迷惑你的眼睛神志,令人失去辨别方向的感知,所以军中还携带了指南车。
白日燥热窒息,夜晚寒凉刺骨,昼夜特殊的温差令不少从腹地调来的兵卒难以适应,陆以蘅这几天来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倒是陆贺年,虽然看起来瘦削可精力却比年轻人还旺盛,行军探路都少不了他的份,眼见着荒凉山脊已在眼底,若按密报所言,北戎的骑卫队会时常出没此地。
陆以蘅命众人悄然驻扎,在域氏的小队与他们接洽前绝不能暴露行踪。
戈壁荒无人烟,自打落营三日来,他们连个商旅小马队也没有见着,更别说什么北戎动向。
越是毫无动静越是提心吊胆,眼见着粮草和饮水日渐消耗,人心惶惶。
“巴承,派人越过山脊再入漠三十里打探情况,不管是否见到北戎骑兵,都不得孤身深入,立刻回报。”陆以蘅将手中的木枝丢进篝火,呼啦,火苗窜上两寸,她简要下令叮嘱。
名叫巴承的小队长抱拳领命。
陆贺年扭头看着正在倒腾靴中黄沙的将士们:“你在想什么?”
陆以蘅将自己的父亲拉至一旁:“女儿担心,域氏求兵有疑,这一段路行得太过顺理成章,”从侵吞尚渚台到边塞求兵,再至领军进松胭,“咱们得撤回大晏再从长计议。”现在孤军深入他国领土的是他们这支数百人的小队。
陆贺年略一沉思还未来得及表态,就听得夜深人静之中,脚步细细索索疾奔入营:“报!”小兵卒慌慌张张,“山脊下风数里,发现北戎骑兵。”
什么?!
众人又惊又喜,陆以蘅命令所有人熄去营火不动声色沿山脊潜行,戈漠中的荒山没有植被,多是岩石砂砾,硌得人浑身上下不舒服。
果不其然,月色下可见远处有一条火光长龙延绵起伏,随着纷杂的马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北戎小队人数看起来约莫一两百,陆以蘅目不转睛,突得,“呼啦”一下,夜里寒风拂过脊梁的那瞬,眼瞳底下数簇营火顿燃。
将半边天都打得火热锃亮!
陆以蘅大骇,吃惊的目光转向陆贺年,只见那男人也同样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什么两支骑行小卫队,分明——分明在这山脊那头的戈壁滩上,拥趸驻扎着一支强大的北戎军队!
他们的喝声在辽远大漠中呼应,似有咒骂,似有讪笑,北戎蛮兵们着半身兽皮咋咋呼呼,片刻,篝火上已经烤起了羊腿。
显然,他们心情很好。
陆以蘅的手微微颤抖不由自主抓紧了身下的砂砾,这军营少说有三千余人,还有马队在不断的与之汇合,若不是谎报军情那便是其中出了极大的岔子,如今他们骑虎难下能否全身而退都成了最大的问题。
吁——粗犷的勒马声驾停在大营边,是一支数百人的骑卫队,他们大大咧咧有说有笑的正将几车粮草运送进营中,陆以蘅一把抓紧陆贺年的衣袖。
“父亲,您看那些粮车的行棋!”她压低了声,嗓子被深夜的凛风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