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计祥沉稳应下,再看魏王手中笏板微微一颤,不知是喜是忧,并不多加理会,只道:「此一战,如只能击退金虏骚扰,不能一举剿灭金虏,就行议和之事,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并非长远之道,有战绩在前,和谈时,便可使其称臣俯首,岁岁进贡,魏王可能担此重任?」
魏王垂首道:「臣绝不负天恩。」
皇帝疲惫的快要直不起腰,但事情却都有条理。
魏王兼节度使
,调度税收,无论还朝时,他刮下来几层地皮,宽州都还是在自家人手中。
议和后,边关平定,他再来分化兵权。
他想挥手散朝,却恍惚着听到莫聆风开口:「陛下,魏王调度宽州,万无一失,然藩王与用兵者之间难免有所谣言,届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请陛下再迁一人为宽州通判,同领州事,分权制衡。」
皇帝只觉头痛的连头上大冠都支撑不住,勉强道:「将军以为,何人可以任此官?」
莫聆风言简意赅:「邬学士。」
于理,邬瑾清正刚直,不畏强权,正适合暂理宽州事物。
于情,邬瑾本就是宽州人,并且死谏过后,皇帝不会再重用,外放宽州正合适。
于莫聆风,却不该是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的名字。
她应该推脱,让吏部拟定名册,让皇帝定夺。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说出口,让皇帝明白她要一个通判的本意,坦诚自己的软肋。
她就要他!
不要再用太子的什么人来做这个通判,制衡魏王!
皇帝忽然想到魏王曾说莫聆风爱慕邬瑾,不由冷笑。
他的冷笑亦是虚弱疲惫。
他因此不愿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邬瑾伤势未愈,此事吏部再荐人来吧,散朝,魏王、黄义仁入内留身奏事。」
说罢,他两手撑着御座扶手,缓缓起身,稍一动作,头上立刻有一阵天旋地转的痛感袭来,腹中也翻江倒海,有呕吐之感。
一把攥住张供奉的手,他行出紫宸殿,坐上撵架,寒风扑面而来,才让他压下了腹中的翻涌。
朝臣自身难保,只草草想了一句主仆情深,也稀稀拉拉离去。
莫聆风扭头看一眼皇帝离开的方向,同样是一声冷笑。
皇帝携魏王进入文政殿,黄义仁今日未在宫中,内侍已经出去宣召。
他在殿内坐下,随后赐座魏王,张供奉端着药碗和蜜饯送到案前,他端起碗,一饮而尽,放下药碗,忍耐片刻,对张供奉道:「取锭子药来。」
张供奉连忙示意人去取,取来之后,用水化开一些,两手食指蘸了,涂抹到皇帝两侧太阳穴上,又加些许力道按揉片刻。
锭子药香气清凉冲鼻,皇帝神智暂时清明,头疼也随之缓解,吐出胸中苦闷之气,他拿热帕子擦了擦手:「老二,此去宽州,除去调度钱粮、议和之外,还有一件要紧事。」
他顿了顿,看向四周林立的内侍,张供奉立刻会意,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在一旁伺候。
皇帝继续道:「莫家有积年十州之财,不在京都,不在莫聆风身上,那就是在宽州莫府,取之可解国帑之难,分国朝百年之忧。」
这是他第一次明言十州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