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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五今年二十八岁,卷头发、翻鼻孔、肥厚的大嘴,还有些龅牙。样貌丑陋,心却不坏,从小别人欺负他,他也只是笑笑,牢记着阿母的话:人可以丑、心不能坏!
九岁时其母死于洪水,他被父亲救上来,靠着亲娘给他刮痧活了下来。
三清山道士丰涵子带徒弟们下山救灾,发现这个孩子年纪小且黑丑,却领到食物后先跪着捧给亲娘和父亲,自己只吃些渣渣,便问他缘故。
岑五回答亲娘和阿爹生身、救身,没有比这个恩更重的了,自己虽年纪小,却肉丰有力,可以采蜂子充饥。
丰涵子大奇,觉得这孩子懂报恩,且应答清楚,颇为喜欢。于是他教给岑五十六种野菜的识别和煮食方法,与他约定一个月后再见。
等他再来时,发现当地百姓虽有菜色,却没有饿死的。
一问才知岑家小五儿将自己教的方法教给各家小孩,发动大家一起挖野菜、采蜂子、捉鱼蟹,然后分给各家,特别是孤寡和失去亲人的家庭。
丰涵子默然,最后找到岑家,对岑五父亲说你儿子有做大事的本事,想收他为徒九年,并给岑家买十五亩地做供养。
岑五跟着师父上三清山待了九年,四书五经外,丰涵子还授他武技和医术。待其学成,放归本家。
岑五在赡养亲娘同时,为当地人诊病、带乡里少年习武保乡。他以正骨术闻名,擅使一条钢锏,后来便成了甲长,“好鬼”之名达于北郭。
其亡母姓匡,匡家本住杨家渡,世代做木材生意。杨家渡被焚令匡家生意一落千丈,因此匡家对银陀部恨之入骨。
巧在他家有个叫匡益的,是岑五亡母侄儿一辈,乃是茶山社的社员。因生计无着百无聊赖。这时岑五无奈地答应去做税官在花亭桥上设卡,便来招他去做个税丁。
没想到青衫队的侦察在杨家渡不曾找到匡益,便寻至这税卡上来,结果把这边情况摸了一个掉底。
李丹和高汉子一听便觉得这个岑五或可争取,便先派侦察去和匡益商量,能争取岑五则最好,悄悄将事情寻个不伤人的法子办了,若不成则内外呼应武力夺桥。
为了说服岑五,李丹特意将雷吉生找来,让他带上两个警卫扮作伴当,前往约定地点等待侦察来联络。
不过半夜时一名警卫回来,报告说岑五欣然同意,愿意放青衫队过桥。李丹很高兴,踏实地睡了一觉,丑时起来营披挂、用干粮,然后各队依次出发。
石大军领队先行,骑在马上满心兴奋。他刚刚得知桥已经被侦察排控制,他可以顺利通过并不用再费力气。
三连趁着微亮的天光前行,隔一段路便有侦察员插在道边的火把给他指示方向,出发半个时辰后他就看到了那座桥。
这时雷吉生搬个胡凳就坐在桥头,见他来上前拱手:“老石辛苦,桥完好无损,后面的大戏可就看你的了!”
“嘿,放心吧!咱今日定将那伙儿蠢蛋耍得团团转!”石大军在马上还礼。
雷吉生笑着用手一指:“这两麻袋是为君特地备下的,请笑纳。”
“这是什么?”石大军问。
雷吉生走到近前,让石大军俯下身体,对他低低地说了。石大军惊讶地抬头看看那两个麻袋,笑道:
“先生妙计,石某愧领。待回去以后定登门拜谢!”说完,叫手下将麻袋装到车上,拱手向雷吉生告辞,打马而去。
银陀临走留下的守将是兄弟俩,哥哥叫端方,弟弟叫端严。哥哥武艺好,作战勇敢,弟弟做事仔细、认真。
端严牢记银陀嘱咐,严守城池不得马虎,以前任的下场为戒,因此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带着亲兵从东门、南门、西门、北门的顺序把这城墙走一遍。
天天步行九里,亲兵们苦不堪言,他却乐此不疲。
这个早上又如往日一般巡视,但走到北墙时,他忽然觉得眼角里有些火光在跳动。端严揉揉眼角仔细看去,似乎又看不清什么。
彼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谁会在这时候打火把?
他想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便继续往前走。刚过了洪山门,忽然听到下面北关方向有喧哗声。
端严扭头瞧瞧,离下城的马道只有不足百步。一般他都是走到这里就下去,然后回县衙再睡个回笼觉。不过听那边声响动静,他还是将脚抽了回来。
“去瞧瞧何事喧哗?”他吩咐亲兵。立即有人朝北关跑去。
不一会儿,那亲兵气喘吁吁地回来:“头领,城外有人来叫门,说是不知从哪里来了支队伍,将花亭桥税关的人都捆翻了,只跑出来一个报信的!”
“队伍?有多少人?”端严一头雾水。
乱军中成分极复杂,很多人文化水平并不高,又没有多少军事素养,向上级汇报的时候可不会像李丹见过的前世军队里那么准确,青衫队的水准在当时绝对属于独一份。
不要说端严,就是银陀、娄自时也都没想过报告这事儿还需要个标准,所以各级官兵在描述上乱七八糟怎么说的都有。
比方“一群”可以是七、八人,也可以指二、三十人,“一伙儿”则可能多达数十乃至上百。
不过一群、一伙儿端严都可以理解,毕竟这城外胆大、不服管的土匪也是有的,可这“队伍”一词就不好说了。
在他来看部下汇报时提到“队伍”,那起码是支近千人规模!问题是这城北到处是山,哪来的大军且还能悄然无声地突然出现?
莫名其妙的端严听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还得自己跑去问个究竟,结果到北关一看这人他认得叫匡益,乃是税关头目岑五的表弟。
当初岑五还是他说服的,这是他骄傲的地方,至于他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颇有影响力,他从了那城外北部附郭周边也就可以确保平安无事。
但是……这个匡益怎么跑来了?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端严叫人开了北关门放他进来,让他上城来细细一问,居然真的有支上千人的队伍。
“你看清楚了?确实有上千?”端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确实。小人在表兄被捉后,就一直躲在暗处观察。那人马、车队一直排到镇外看不到头,绝对不是只有三、五百人的队伍。”
“那他们打的谁家旗号?”
“这个……回头领话,天太暗,小人又识字不多,着实没看清楚。只是那队伍严整得很,看架势不输官军呢!”
“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端严实在摸不着头脑,谁都没告诉过他这附近有这样一支武装在活动,除非……。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城外看了眼。
“快,快回县衙!”跑了几步他又站住了,扭头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洪山门守将:“你,赶快派两个人,骑马去花亭桥那边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去!速来回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入卧房时,见兄长还四仰八叉地在床上打鼾,小山似的肚皮上下起伏。“兄长起来,快起来!青衫队回来啦!”端严大吼。
端方正在梦中被小娘灌酒,冷不丁这一嗓子吓得他激灵地醒了,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从床边抽出钢刀,叫道:“哪里,在哪里?”
“在花亭桥。”端严倒碗水喝了。
“没在城里啊?”端方丢下刀埋怨弟弟:“那你瞎咋呼什么?”
“上千人的车队,离城只有那么四、五里地,兄长难道不该醒啊?”
“你怎知是青衫队?”
“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再说这附近的敌人,来来往往不就这么一支吗?”端严抹抹嘴,忽然觉得不对:
“不是说……他们去上饶了,这怎么又回来了呢?不是说,上饶那边十万大军云集吗?不是说……?”
“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端方不耐烦地挥手:“你要是确定那就是青衫队,那说不定他们是大败而回!你我出兵截杀,就能得到大功一件,有什么可疑来疑去的?”
“这,没有命令擅自出兵,万一败了,银帅那里咱们可吃罪不起!”端严吃惊道。
“废话!银帅是没命令,可那会儿他也不知道青衫队会回来呀!”端方说完,立即出门招呼手下点兵、聚将。
等他来到校场,出去的探马回来了,报告说确实是青衫队回来,而且车马甚众声势不小。“车马很多?那兵有多少?”端方听出端倪,追问道。
“兵约有上千,具体多少不详,有骑兵队斥候,我等只能在一里多外看着,并无法靠近仔细查看。”探马回答说。
“嘿!机会来了!”端方兴奋地对弟弟道:“我看敌人数目不大,车马多兴许是把上饶城里的财货偷着往外运呢!咱们劫一把,就算没功劳也捞些实惠!你且好好守城,待为兄凯旋而归!”
端严同意,于是端方点齐一千人开往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