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他跌跌撞撞推开小娘子的房门。
小娘子正点着油灯绣着帕子,头已经差不多挨上油灯,看着有燃青丝的架势。
他的到来惊醒了她。
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向他时还带着些许迷离,结果看到他不受控制往下滴的血珠子,整个人突然清醒了起来。
林生生第一反应不是如话本子的善良女子,第一时间将人扶进去救人,而是躲得老远。
边躲边威胁“你别过来啊,我会功夫的。”
可后退的姿势出卖了她。
赵无衣没精力和她周旋,眼睛一眨一眨,再眨下去就没睁开,咚地一头栽下去,没醒过来。
林生生叫了巧儿来,两人看着门槛上血流如注的人毫无办法。
府里当然有男丁,可正值瘟疫,把人丢出去,何况伤的这么重,不就是等同丢了人命嘛。
何况,传出去,一个男子夜闯林生生闺房,对林生生的名声也不太好。
就这样,等赵无衣醒过来时,已经被绑在了柴房的椅子上。
赵无衣松开。
林生生摇摇头。
林生生沾了酒的棉花往赵无衣身上杵,赵无衣面无表情,反倒是擦伤口的林生生看起来比她反应大。
赵无衣一脸无奈。
久病成良医,久伤也就会自己治伤口了。
“你放开我。”
林生生头再次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那行,你听我的。”
赵无衣让林生生去采常见的草药敷在伤口上,让她去帮他买几味草药来煎。
林生生一点都没有一般大小姐的矜持和扭捏,真的蒙着面去帮他买药,回来给他熬药,得空还逗逗他。
“今日,我被一个得瘟疫的人抓了,‘咳咳’,这碗里说不定已经有瘟疫了,你怕不怕?”
赵无衣面不改色心不跳,脑袋凑过去,咕咚咕咚。
“你是干什么行当的,再不说,你就有如这干馒头。”林生生表演了双手断干馒头片。
赵无衣脑袋凑过去,咔擦咔擦。
……
后来的日子,林生生见赵无衣不苟言笑,便致力于如何让他大惊失色。
赵无衣心说,幼稚。
可是赵无衣心里渐渐不一样起来,他渴望每日见到小娘子,渴望小娘子幼稚地逗他笑,渴望小娘子怕他又好奇他,他想,小娘子和他见到的都不一样。
赵无衣在林家的柴房呆了有十几日,伤口也渐渐好了起来。
其实他早就可以走了,区区一条麻绳,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可眼下的麻绳仿佛有了神力,让他走不得,离不得。
他想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可是林生生从不会告诉他。
他总有办法知道的。
他眼里渐渐也鲜活起来,瞧着林生生不自觉会提起嘴角。
可是,快乐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
他已离家数日,再不回去,怕是父亲会找过来。
就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夜,赵无衣悄悄地走了。
第二日捧着药碗的林生生,只见着空荡荡的柴房和木棍写在地上的字。
“多谢,救命恩人。”
林生生笑笑,把柴房收拾回原样。
这只是林生生过往中尘埃一般的往事,她会嫁人,会有良配,相隔两世,不知她会不会记得。
赵无衣满含期待,想问林生生记不记得他。
可他看到林生生脖子上的勒痕,又将话咽了回去。
肉眼可见的,赵无衣的眼睛沉了下去,眸色愈发深了。
他问道“顾渊弄的?”
林生生被赵无衣的反常惊到了,安抚似的抚上赵无衣的脊背“没事没事,都是小意思。”
赵无衣暗自攥紧拳头,顾渊,三番四次想对她的人不利。
他得做些什么了。
“我们回去吧。”
林生生拽着赵无衣的袖子,往前走。
月色如霜,打在地上,平添一层薄纱。和着飘落的杏花,自成一番意味。
林生生想到今日,没头没脑地说“无衣,我们去武馆学习学习吧。”
这辈子,她不要做金丝笼里关着的只能讨好别人的鸟雀,她要做能够自保,能够为父亲撑开保护伞的人。
林生生朝院中杏花看,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
林生生撒开赵无衣,蹲下,从赵无衣的身摆揪下几颗苍耳来。
苍耳,多长于荒野山郊,上都城嫌少有之。
唯一特意种了苍耳的地方是顾渊的侯府。
林生生不动声色地看着赵无衣。
这个人,赵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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