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憾事(1 / 2)

“你可知道当时我父王他说了什么吗?”清河王浅浅一笑,道:“我是从旁人那儿听及的,父王他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斥责了自己的手足、又藉由朝臣指桑骂槐地痛骂了陛下一顿,他说了,夺嫡之争血腥至此,天家以自身为模范、打破仁义道德拘束,令天下百姓心寒、更枉为天下表率!”

清河王说的故事生动,连冯芷榕也为之颤动。

清河王又继续说道:“君无礼、无以待众人;君无仁、无以信公卿;君无德、无以服天下!──最后,父王还说了,君王要百姓待他有情、却防自己的儿子如防贼,这样纲常失序的天下迟早会被颠覆!”

冯芷榕磨着墨的手仍持续着,但开始微微地颤抖。

清河王看了冯芷榕的手一眼,又道:“父王他骂兄弟无情、骂朝臣不义、又骂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不仁;父王是有实权的人,那时领着十五万亲兵、又盛名远扬,令四海诸国臣服,因此先帝虽然气、却也没能将他怎么样,而陛下的命就这么保下来了。”

冯芷榕抓紧了墨条,知道清河王接下来的话将会是他这一席言谈的重点。

“你方才问我相信命运吗?我也不晓得。”清河王缓缓地道:“但我接连几个兄姊都死于非命,死于他们的叔伯、堂兄弟姊妹们的手上,甚至死于朝臣手中……如此种种,若是不能归咎于命、恐怕那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想开。尤其我那命苦的二哥是背后插着十几支生锈的箭矢,笑着走回齐王府的。”

清河王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二哥说了,他回家便好。”

冯芷榕能想见那样的情景,她的眼眶不住一红、却没敢眨眼,险些滴下了泪。

清河王又说道:“但那些倒只是让我害怕、让我震撼罢了。那时,齐王妃、也就是我的生母早在生下我后不久便被人药死,而待我如亲子的继王妃也在二哥死后不久突然有了中毒的迹象……”

说到这里,清河王皱起了眉来,那抹过往深凿于他内心的痛苦记忆彷佛在这刻完全地显露出来:“那时继王妃──我都叫她宁娘娘,在大半夜沐浴更衣以后便让丫鬟们将自己盛装打扮、就像是要出席宫宴一般端着姿态走到了齐王府内让她礼佛的小佛堂。那时父王被叫到了宫中,一连数日没有音讯、生死未卜,宁娘娘还把几个孩子与我叫到了她的跟前,而我的双手被她紧紧地握住……”

只听得这时清河王叹了口气,道:“那时我才四岁,便眼睁睁地看着如同我亲生母亲一般的宁娘娘口中开始不住吐着黑血,她撑着一口气对着我们说道:你们身为王子、纵是锦衣玉食,也总有不得意的时候,往后肯定还会有许多槛儿,那便是命。但无论如何都不许低头、不许轻易地认输……”

这时,清河王的声音有些变化,许是哽咽了。

冯芷榕仍持续地磨着墨,企图让那规律而粗糙的摩擦声持续地传入清河王的耳里、使他能够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