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榕停了一会儿,手中磨着的墨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会儿,她那双明亮的大眼带着那么些沉重看向了清河王,问道:“我问你,你相信命运吗?”
清河王皱了下眉头,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冯芷榕原本停下了的手又开始动了起来,这回她将今日在花园碰上了的事情捡了重要的告诉清河王,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虽然觉得所谓的命运操纵于自己的选择,但却又不敢完全认同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概念,我可没那么自信。”
清河王颔首道:“或许你方才所言甚是,每个人的选择交错而成、彼此影响,就构成了每个人的命运。”
“但是后来养心的表情却让我莫名地在意。”冯芷榕并没有说出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的事──毕竟直觉这种东西,太玄。“直到现在怎么样也静不下来。……真是奇怪,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你有过吗?”那般极其平静的眸底带着悲伤甚至怜悯的模样,总让自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却也基于自身的固执与倔强而没能问出口。
“你是说,莫名地在意某件事的这件事?”
冯芷榕点了点头。
清河王这会将视线投向了冯芷榕正在磨墨的小手,若有所思一般地道:“……有,有过数次,但再怎么样都没比第一次来得浓烈。”
冯芷榕本想说话,但看着清河王似乎又要开口,便闭上了嘴巴,继续磨起了墨。
清河王就这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好一段时间,这才开口道:“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我才四岁、却将那日记得一清二楚……”
清河王开始说起了往事──那是有关于当今大烨皇帝登基的过程当中,与齐王府相关的故事。
齐王是当今皇帝唯一还活着的兄长。
当今皇帝儿时便展现了其聪颖活泼又直率的一面,甚得其皇祖父端正帝卫杲喜爱,在其几个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兄长未足加冠之龄便亡故后,端正帝便悄悄地在自己的遗诏内添上了将来要立其为太子的段落。后来端正帝崩殂、天佑帝即位后,便依着自己的皇考遗诏立其为太子。
当时,他并非被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而培养、也无过分的野心,因此作风直率、又毫无爪牙的他便成了手足们夺嫡的首要目标。
有人拉拢他、企图待到他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将其扳倒;有人打从一开始便处处与他针锋相对;有人潜伏暗处,企图一举将他从太子之位拿下。当然,也有人看着他为人正直而具有亲和力,决定暗暗地帮助他,齐王便是其中一人。
先帝后宫十数名妃嫔当中,每名妃嫔皆有所出、可说是子嗣兴旺──子嗣兴旺对于帝王家而言本来便是好事,但对于那些个想要一举登上天下顶峰的平辈手足们而言便是一个血腥而无情且竞争激烈的战场。
当今皇帝那时因为兄弟们的设计构陷,最终被废了太子之位、并削为庶人,后又在一番朝臣论战后改“卫庶人”为“缪王”,至于原本的太子府自然也跟着被改为“缪王府”。──这个“缪”字则取名实不符之义,欲以这字定下他的罪名、让他永无再起之日。
为了避免废太子策谋造反,先帝甚至还听信自己其他儿子的话,让废太子的手足们领兵守在缪王府周遭,美其名为避免雨风飘摇的缪王被加害,实则苛扣缪王府用度、让他不得不缩衣节食,就是要将他活活地困死、饿死在府内。
当年废太子的发妻由太子妃几经跌宕而成为缪王妃,又因周遭的环境压力过大之下一病不起、最终留下一双子女撒手人寰。先帝又怕天下人议论,便听了朝臣的推荐,作主让他娶了出身微寒的继妻、也就是现任皇后。
然则即使如此,先帝依然在力挺其他皇子的妃子们夜里的温柔耳语以及白日朝臣与子嗣们的议论之下,最终决定要将缪王定下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决定要将缪王越过宗人府直接打入刑部大牢……
那时,本在北方戍守的齐王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留了十五万直属的天期军在外并只身进入了京城,生平第一次在夺嫡战争中表露了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