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一路,不少流民与吉日打招呼,问道:“吉馒头,你也要逃荒去啦?”
吉日一听脸都红了,说道:“这谁给我起的诨号,真牙碜!我就是去乡下给亲戚送点馒头吃,人家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你们没吃的就去我家铺子要个馒头,有人盯着,别没规矩就成。”
流民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顿时就放下了,说道:“你张口闭口,桩桩件件都不离馒头,不是吉馒头是什么,哈哈哈哈!”
吉日不再争辩,继续赶路。而王小虎却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情绪在里面,说道:“这些个叫花子忒不识好歹,吃你的白食还败讽你!”
“他们能乐起来,就说明世道还成,取笑我便取笑吧。反正馒头蒸出来就是给人吃的,没人吃那叫废物点心。”吉日的大度让王小虎始料未及。
从获泽到长平,若是用双脚走着去,即便一口气不歇,少说也要两天的功夫。走到一条岔道,吉日正欲往官道上迈,却被王小虎拦下了。
“别走官道。”
吉日奇怪道:“不走官道是为何?那羊肠小径一看就十分难走,岂不耽误时辰?”
“你没行走过江湖,不懂其中的关节。若是平时的官道也好走得很,只是如今饥荒四起,临近寒冬,难免有剪径的强贼管你要买路财。杀几个毛贼事小,寿锦受了损害,咱们这事儿就没法办了。”
吉日一听也是,转头就往山林之中钻去。山道走得深一点,便被杂草挡了个七七八八,王小虎背着包袱提起花枪就是一顿抡。
看似毫无章法的枪术,不过几下就将眼前的枝叶扫平,引得吉日啧啧称奇。
“我本觉得自己提个枪杆就是行者,现在看来恐怕只是个寻常的挑夫罢了。”
王小虎在前面扫平障碍,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这话可就辱没了枪杆了。那朱木匠说它不值钱,只是新成,还需养护,但做个哨棒使却绰绰有余。”
吉日看了看扛在肩上挑着行李的枪杆,说道:“那也得会使才叫哨棒啊,我又不会,撑死了也就是个拐杖。”
王小虎停下了脚步,转头郑重地朝吉日说道:“若是前头钻出一条长虫,又或者一只猛虎,这哨棒难道不能御敌?”
见吉日不说话,王小虎继续说道:“我们习武的人有句行话,叫年刀月棍久练的枪。棍棒想要防身是最易的,但他一样能捅死人。”
吉日点点头,说道:“确实,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王小虎正欲辩驳,却有如当头棒喝,当即对吉日抱拳拱手,说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愧是吉日,果然好运连连!”
吉日挠挠头,自己就是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这王小虎又是发哪门子神经?
只见王小虎取下枪头,放入包袱,拿着花枪杆继续扫路。没了枪头,那枝叶打得却慢了许多。
吉日无奈道:“你这要扫到什么时候,别是一个月也未见得能去到长平了。”
“你也把包袱背起来,一起扫就快了,还能练一练哨棒怎么用,自己有傍身的本事,总好过旁人寸步不离。”
吉日一边照做,一边叹道:“我真是请了个大爷过来。”
话虽这么说,窄窄的羊肠小径被两个人一起拓宽,拓长。王小虎怎么使棍,吉日也依葫芦画瓢,只是半天的光景便逐渐赶上了王小虎的速度。
待二人下了山,眼前终于望见了村庄,此时已然是明月高悬。吉日说道:“我们在这里住一宿,明天再赶路。可有一节,不能再走山路了,多耽误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裁缝出锦之前赶到。”
眼前的村庄不是很大,约有几十户人家,没走官道的二人下山正好到村子中间。趁着月色尚明,二人瞧了几处大些的房屋,便准备敲门留宿。
“有人在吗,我二人过路至此,却无店家,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宿一晚?”
接连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得寻下一家院子。这次运气倒是不错,可开门的是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泪痕未干。几句话推说寡妇不便留门,二人也只好再寻下家了。
第三家的门被敲开,出来的是个老妪,没几句话就把二人让了进来。
“你们饿不饿呀,我给你们熬些粥喝吧!”那老妪面容慈祥,给二人收拾了床铺,顺嘴问道。
吉日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阿婆,我们有干粮,现在粮价这么贵,怎么好意思吃你的粥呢?睡个囫囵觉,天亮我们就继续赶路了。”
老妪笑道:“不妨事,你们好好休息吧。”
吉日从包里掏出两个枣糕,递给老妪,说道:“阿婆,谢谢你容我们留宿,这是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