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笑道:“吃吧,我在粥棚瞧见了,你是条真汉子!”
秦牛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你就是店掌柜吉日吧,俺也听大伙儿说起过你,都说你人心善,找你要馒头几乎没有不给吃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俺来得晚,他们说你被那些懒汉要烦了,只管些妇孺老弱,怎么拉得下脸来呀!”
吉日闻言,更觉得秦牛是个妙人。
二人一顿馒头吃得肚饱,吉日便开口道:“你也吃饱了,天也不早了,我再做一会儿生意就该上板了。”
秦牛虽然直率,也听出这是下逐客令。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点小心思在这段时间,但凡有点余粮的人家都见过不少,吉日更是一清二楚。
“我管你一顿饭已经不易,难道你真想兜几个走么?”
秦牛咬咬牙说道:“俺是想兜,但不是白兜,俺许多弟兄都断了顿,不能不管他们。”
吉日嘴角微微抽搐,说道:“既然不是白拿我的,你倒是给钱呐!”
只听“啪”的一声,铁板一般的手掌拍在桌上,震得吉日站了起来。正要发作,秦牛开口道:“我先赊一笔,下次再来,定会加倍奉还,如若不然,有如此碗!”
说完,自顾自地将笼屉里剩余的二十几个馒头装进大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吉日再一瞧桌子,那只给他喝水的粗瓷碗被拍得粉碎,看得吉日心疼不已。
“不给钱也就算了,一锅馒头也没多少钱,碗有什么错!”
将碎片归拢起来放到后堂再回来时,门口又站着李二。
“阿日,陈姑娘醒了,你去看看吧。”
吉日说道:“我和她又没别的关系,不过是顺手救人,要我过去干什么?”
李二苦笑道:“你还真得去,那姑娘太楞了,你不肯过去的话,她说出了医馆还寻死。”
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吉日本就因秦牛的霸道行径压着火,而陈倩在饥馑之中好容易捡回来一条性命,不知珍惜的作派真叫人难以理解。
“这姑娘太是非了,我最后再与她见上一见。有道理还则罢了,如果还这样胡搅蛮缠,我管她死哪儿去!”
满天的怒气化作一路风风火火,不多时便到了医馆。看到陈倩的第一眼,吉日的心火便消了大半,任谁看到一位形容枯槁的女子脸上挤出笑容,都很难再对她发脾气。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吉日叹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倩用手肘强撑着坐起来,淡淡笑道:“只是想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还没说完,吉日马上抢过话头:“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来世做牛做马便可。”
陈倩脸上的笑容倏忽间凝固,低吟道:
凋云拍伞入小山,孤门见月绾狭川。
倚木听阑珠玉断,和衣北望错杂谈。
烛影淡淡信风懒,酒旗恹恹凭身艰。
青枫未解闻齿冷,长日将尽似雨寒。
悲怆的语调斑斑点点打在吉日心头,千头万绪如同乱麻一般将回绝的准备撕咬殆尽。
“你这又是何必?”
两行清泪爬上陈倩的脸颊,却无声。她缓缓开口道:“我并非要纠缠于你,只是我父的遗言在耳,不得不为。”
吉日纳闷道:“令尊之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