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流民的陆续涌入,获泽城的治安开始逐渐混乱。起初只是几个想找活干的人四处打探,而后竞争愈发激烈,本来还按正常人给工钱,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有人只要管饭就肯干了。
整个获泽郡加上几个外面的乡村也不过一万多户人家,虽说不至于膏腴满地,也过得有滋有味。然而流民成百上千地到来,大家终于开始反感和警惕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家伙。
“可怜可怜我吧,我一路从河内到这里,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望着铺子门口陆陆续续过来乞讨的民众,吉日于心不忍,只要锅里的馒头够自己把本钱赚回来,剩下的几乎有人要就给出去。
一来二去,获泽城的流民也知道了这个小小的馒头铺子要比那些大茶馆大酒楼更容易要到吃食,来铺子的人自然越来越多。直到有几个流民几乎赖在铺子边上不走了,吉日终于忍无可忍。
“我知道你们是流民,遭了大水不容易,但没有可着一个铺子要吃食的道理吧!你们有手有脚,总要比那些妇孺身强力壮,获泽郡找不到活路,为什么不往长平、上党走一走?”
这一番话劝走了几个脸皮还没那么厚的家伙,但还是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吉日望着他,冷冷道:“我方才那番话难道没有说你么?为何旁人都走了,你却还赖在这里?”
那人身体精瘦,皮肤如铜铸一般,开口说道:“我倒是去哪儿都行,只是你这人实在不错,旁人给的是吃剩的半块冷烙饼,在你这里倒能吃到热腾腾的囫囵馒头,不吃你家吃谁家?”
吉日一听这话都气笑了,说道:“我人好就该顿顿让你白吃馒头吗,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挠挠头,说道:“倒也是这么个理,你人好,我不该白吃你的,但凡我身上还有一文钱,那钱只会到你的铺子里来。”
吉日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不用恭维我,便宜话人人都会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是平阳郡的王小虎!”
吉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王小虎却有几分恼怒,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是不是有个仇人叫李狗蛋?”
王小虎纳闷道:“没有啊,我虽然练了一身铜皮铁骨,但很少与人起争端,非要算仇家的话,只有一个叫李獒的。”
吉日点点头,觉得更加合理了,小虎对上大獒,不挨欺负才怪。他说道:“莫要怪我一时失态,只是我听说书的人讲过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方才笑出了声。”
王小虎嘿嘿一笑,说道:“虎落平阳也是虎,狗仗人势真是狗!”
吉日闻言,觉得这王小虎倒是一个妙人,便开口问道:“既然你有几分能耐,而今落在了我们获泽,我自然不愿意做那狗事儿。不若到我店里帮衬一二,管你吃个饭总还是没问题的。”
王小虎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厚着脸皮还得了份安稳的差事。他正要谢过吉日,耳边又听到了下文。
“只是我这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帮手,既然你自诩为虎,就该凭自己的本事吃到饭。这样吧,只要你十天不来我这铺子讨食吃,灾情何时结束,我便管你到何时。”
王小虎咬了咬牙,说道:“好男儿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十天就十天,我若是撑不过来,自然也不用来见你,若是撑得过去,可别做那等出尔反尔之人!”
话说完,也不等吉日应声,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一旁的刘喜在吉日喝止流民的时候就出来瞧了,见吉日与那王小虎立下赌约,才跑过来说道:“老弟啊,你这好端端打什么赌啊!你这馒头铺子要被吃垮了知道嘛!”
“刘掌柜,你这是哪里话,这样精瘦的人,一顿撑死吃四个馒头,一天两顿也才八个,在你眼里,我这铺子这么不禁吃?”
刘喜苦笑道:“到底还是见识短,你光看那人精瘦,可知道那一身的铜皮是多大能耐才练出来的?”
“太阳晒的呗,给我几天时间我也能晒出来。”
刘喜说道:“你光看见了颜色,没看见他那身腱子肉。我们六必居运送贵重东西的时候,会请镖师一路保镖,镖师里面有像他这样的,我只见过两个,而且一趟镖就要五十两银子!”
吉日不甚在意,问道:“那你请了吗?”
刘喜心疼地说道:“那趟货说是贵重,可拢共也才六百两银子的东西,这样的镖师没有二千两的货,谁犯得上去请他们呐?”
吉日长长的“噢”了一声,问道:“那按你的说法,像他这样的人,一顿几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