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靖当场就要跪下,吉日眼疾手快连忙拖住,问道:“陈员外,何故行如此大礼,使不得呀!”
柴荣说道:“我陈兄右臂亦有箭伤,正是因此解甲归田,只能舞文弄墨,再难披坚执锐,既是身患疾病,又久入心头,如今能再做顶天立地的男儿汉,怎能不激动?”
吉日说道:“那就更不该拜了,我不过是个说书的,行医的也不是我,如何担得起陈员外一拜?”
陈庭靖说道:“周先生,你快要告诉郎中如何刮骨,老夫实在是等不及了!”
吉日看了看柴扉紧闭的医馆,说道:“陈员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待吕郎中痊愈,我与他计较一二,事有可为自然帮你拔除病患。”
说起来,陈庭靖与柴荣也不算外人,都帮过自己,吉日想了想,便敲开医馆的门,带两位进来了。吕轻舟经过一日的调养,已经可以下地,尽管有些头痛,倒也无伤大雅。
“陈员外,柴公子,周先生,让三位见笑了。来,请上座。”吕轻舟将陈庭靖三人让到客厅,吩咐药童取来酒菜。
“吕郎中,你这可不是风寒该有的征兆啊,是何人下此毒手?”陈庭靖本来寄希望于吕轻舟,看到脑袋上缠着的一圈纱布,顿时气恼。
吕轻舟说道:“不过是昨夜不慎跌倒,才出此下策,就不要多心啦!来,吃菜。”
除了花生米、烧鸡以外,药童还端上来一碟镶了红枣的馒头和黑乎乎的圆片。一见馒头,陈庭靖与柴荣二人便十分惊讶,问道:“吕郎中,此乃我府上放牛郎阿日所做吃食,如今为何会在你这医馆之中?”
吕轻舟说:“吉日的娘亲被那甘良打伤,在我府上养病,一片孝心天可怜见呐,这两样东西正是他哄娘亲吃饭,用那笼屉做出来的。”
柴荣拿过馒头一撕两半,与陈庭靖分食。那馒头本就有麦香,又被浸润了红枣的味道,竟然别样的清甜。柴荣暗叹不已,不禁问道:“上次与吉日一叙之后,便不见踪影,不知他到何处去了?”
吕轻舟摇摇头,推说不知,又指了指那黑乎乎的圆片,说道:“二位,尝尝这个,也是极有滋味的。”
那吃食卖相不佳,柴荣本来打算视而不见,但吕轻舟的推荐又不好推辞,便夹起一片尝了起来。他闭上眼细细咀嚼过后,脸色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何物,略有肝味,却不涩不苦?”
吕轻舟哈哈笑道:“正是猪肝制成,只是色泽难登大雅之堂,柴公子钟鸣鼎食之家,让你见笑啦!”
吉日听完,去到厨房,拿过一颗大葱,将葱白细细切作丝,一把抓住撒到盘上,说道:“墨色斑斑难登堂,白雪飞作巧梳妆。碾过臼中涩与苦,方成完璧齿留香!”
陈庭靖拍手大叫道:“好诗啊,周先生大才,不知这东西唤作何名?”
吉日看了看吕轻舟,愤愤道:“烧肝!”
吕轻舟闻言,微微一怔,而柴荣几乎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周先生,这名字是不是过于含沙射影?”
吉日冷冷道:“你们看到吕先生头上的伤了吗,根本不是自己磕的,而是那甘良不识好人心给打的!”
陈庭靖十分惊讶,吕轻舟可谓是获泽城内县令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杏林圣手,甘良就算不识好歹,怎么会到如此地步。他迟疑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吕轻舟叹了口气,说道:“周先生所言非虚,的确是那甘良气急败坏,险些烧了我的医馆。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当时甘良腿脚受伤,正是躁怒不安之时,唉……”
“吕先生,这个时候你还为甘良开脱?自我到获泽以来,他犯下的恶行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甚至对关公不敬,我周仓若不能替天行道,岂能对得起关二爷在天之灵!”
吉日义愤填膺,实则勾起的是自己的惨淡过往。在座的各位以往对甘良便有所耳闻,这几天更是亲眼目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强盗行径,更是同仇敌忾。
柴荣毕竟是在沙场摸爬滚打,又做到太子太傅的人,还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以下犯上的悖逆之事发生,说道:“周先生是否有些过激了,既然甘良的行径大家有目共睹,不若告到县令那里,自有定夺。”
“柴公子,我敬你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物,却能说出这等荒谬言论。倘若真将甘良告上衙门,甘霖亲亲相隐,难道我们这些人的亏就白吃了么?”
柴荣辩解道:“周先生,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是说书的先生,走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可其他人不行。你挑动了大家的肝火,让甘良受了大罪,转过头来,陈兄、吕郎中乃至其他人要如何在这获泽城生存?”
吉日怒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尸位素餐的甘霖一同拉下,还获泽一个朗朗晴天!”
柴荣耳听得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重重地说道:“周先生,那日甘良说你要造反也就罢了,如今真要与民之父母作对?”
民之父母四字一出,方才将吉日从满腔的怒火中打醒。他更加心烦意乱了,本以为在场的诸位都会成为自己的助臂,但还是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