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一直嚷嚷着,实在安抚换不了人,老板你看?”阿桂一怔,这的确出乎意外。客人来场指名点姓要找老板娘见喜,是特殊中的特殊。
虽然这事儿在登场也有发生,
可那毕竟是极少数。
阿桂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特殊中的特殊和极少数,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开烟花馆的老板娘直接出面接客,代表着馆运流年不利,财路堵塞,被行内视为大忌和凶兆,基本上没老板娘会答应的。
推却换人的结果呢,
是当场损失一大笔银两。
因为老板娘见喜接客的身价,是馆内所有妈咪和姑娘们见喜接客身价的总合。一般客人纵有这心也无这金,就连一向出手阔绰的客人也得三思而行,毕竟生活艰难都挣钱不易。
瞟到阿桂老板不说话,
阿喘妈咪伸出玉葱似的五根指头。
“客人愿出五条大黄鱼(金条),五条啊!”阿桂眼皮一跳,按时下规定,一条大黄鱼十两黄金,五条就是五十两,自己开店卖掉的小九龙刀,也才110两黄金……小必扬子(骂人的粗话),瘟呀(对人对事不满),我是不是遇到了个空手套白狼的大骗?
阿喘妈咪瞧出了老板的心思,
凑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
“先验货呢。”阿桂眼光一闪,盯住她,心里说,我可不比得你们,因为,我阿桂老板还是处女之身,脑袋却微微点点……
跨进单间的一瞬时,
阿桂真有点欲哭无泪。
23年的纯洁,就这样被五十两黄金买去了吗?梦想中的情郎和婚礼又在哪儿?女人,天意啊!可她一咬牙,跨了进去。
布置得富丽堂煌的单间大床沿,
一个长衫马褂的老头,正拄着一根雕着龙凤的拐杖矜持地坐着。
看到阿桂进来,连声冷笑道:“阿桂老板,好大的面子,如果五条大黄鱼都请不动你,我这个上海知府就真是白当啦。”
阿桂回身关上门,
双手抱肘一立,也冷笑道。
“狗挫(多骂男人),捂空(什么都不懂,装腔作势),什么上海知府?我看是地府知府得啦。”老头扬扬眉毛:“还真是苏洲枫桥来的,乡下人啊,难怪不懂规矩。蒙皇上恩宠,”放下拐杖,抱起双拳朝北方向晃晃:“本知府忙得很,验货!”
一扬手,
五条大黄鱼连续朝阿桂飞来。
真看不出,这么个表面老态龙钟的老头儿,有着如此敏捷的身手:“上床!伺候本知府是你的福气。”阿桂也了得,纹丝不动的一一接过,又一一用牙咬过,确认无假,方默默宽衣,熄灯,上床……
点钟到,
老头儿起床穿衣即走。
拉门时,大约是贪色过重体虚,挽在其右臂的龙凰拐杖一抖,掉在了地上。拐杖壳应声断为二截,露出了里面一支少见的描金长枪。
老头儿熟稔的蹲下,
迅速捡起一抖一盖一拍,
一支龙凰拐杖,重新被他威风凛凛的拄着,叩叩叩的下楼去了。阿桂出得单间来,二妈咪和一干姑娘们,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
“不认识啦?”
阿桂拿出老板的威仪,捋捋自个儿的鬓发。
“玩儿去吧,散!”可众人没散,依然是痴痴的围着她,阿芳妈咪还上前摸摸阿桂的衣襟,就像沾沾雨露一样,啧啧叹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阿桂老板,您可真有福真带财,能和知府大人**一度,死了也值啊!”
阿桂的目光,
转向阿喘妈咪。
阿喘妈咪立即呐呐解释:“我也不知道是知府大人,我还以为是骗子呢,我想,只要大黄鱼是真的,”阿桂这才鄙夷一笑:“这样的知府大人,这样的大清朝,不垮掉才怪。”分开众人,下楼去了。
回到帐房,
看着摊在桌上的五条大黄鱼,阿桂双手抱臂,忍着**的疼痛,在屋里走来走去。
心里原有的一点悲哀和凄凉,给大黄鱼金灿灿的光泽,彻底冲淡。走着踱着,阿桂忽然惊讶的站住,在状如圆月的窗口,竟然出现了姚少的身影。
阿桂大吃一惊,
闭闭眼再睁开看去,依然一轮浅蓝,一汪宁静。
她知道是自己看花了眼,摇摇头,毅然转身,眼光重新落在五条大黄鱼上。黄鱼好呵!大黄鱼更好!世间的一切,不皆是因它而起?
有了它,
我可以出人头地。
有了它,我可以大富大贵。有了它,我可以由此昌荣,惠及子孙,生生不息!哎哎,黄金荣黄金荣,黄金真可以荣耀一世啊……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肩头。
阿桂没回头,
只轻声问。
“回来啦?”“回来了!”手即离开:“难过撒哉,难过的类(心里感觉不舒服),瘟呀!”阿桂缓缓转身:“我说过不急的,今晚不行,还有明天。”
一身夜行衣的宝英,
有些沮丧。
她一屁股跌坐在阿桂的太师椅上,头歪一边,四肢摊开,软弱无力:“找了些地方,没用。明天,我再托朋友们查查找找,我不信那一对儿能飞上天去?”
阿桂给结拜妹妹端来热茶,
递在她手心,柔声道。
“别急,你会找到的,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夜宵。”正要离开,眼珠子忽然骨碌碌一转,俯向宝英悄声说:“告诉你,我倒发现了个新可疑。”
宝英一激灵,
身子坐得笔直。
“阿桂姐,说,快说呀。”听罢,宝英兴奋得满面泛红,咣当一拍桌子,又马上双手飞快压住桌面,吐吐舌头,压低了嗓音。
“没错,是个新可疑,阿芳咪咪和小童养,本是牛马不相及,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提议,事不延迟,马上把那小童养弄来榨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