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出了锦衣卫南衙的大门,那个锦衣卫的镇抚都没有出现,陪在江晚和孙承宗身边的,都仅仅只是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至于锦衣卫的指挥使骆养性,更是见不到半点踪迹。
或许对方是赶不过来,又或者是对方觉得还是不过来的好,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江晚也好,孙承宗也好,两人此刻都已经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了。
估计江晚要去宫中复命,孙承宗没有和江晚一起回兵部衙门去,不过,这个老人和江晚分手的时候,仍然是不自觉的唏嘘了好几下,却是没有说什么。
至于唏嘘的对象,那还用说吗
倒是江晚临别的时候,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孙承宗:“陛下有意安置我去东江,莫非是老大人像陛下举荐的”
江晚心里有着疑惑,如果不是孙承宗的举荐,这理应是他和皇帝之间商谈的内容,这回头就泄露给了自己这个当事人,似乎这也太轻浮了一些。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这个道理,孙承宗这样的老臣子,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没道理不知道的。
“不!”孙承宗断然否定了江晚的猜测:“我其实是反对你去东江的,你虽然颇得器重,但是我却是觉得你年纪太轻,历练太少,如果多加历练,假以时日,未必不是我大明的一员良将,但是此刻陛下急于调遣你去东江,数万人的生死系于你一身,我并不怎么看好你!”
他慢慢的说道:“我这人这辈子被人算计的次数太多了,如今时日无多,自然不希望将来还有人因为我原因的算计到我的子孙身上,你迟早会知道陛下对你的这个安排,那么,我早一点表明我的态度,将来即使你不能如愿,那也是陛下的态度有了反复,而不是因为我在其中阻挠!”
老人自嘲的笑了笑:“我若不在了,我孙家的那些不肖子孙可未必经得起陛下的心腹之臣的惦记!”
“老大人多虑了,此事成与不成,都是国事,和属下与老大人之间的观感无关!”江晚认真的说道:“先做人,再做事情,属下一直都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的!”
“那就好!”孙承宗飘然而去,丢下一句话:“你也好自为之吧!”
乾清宫里,江晚再一次见到了朱由检,也见到了上一次在朱由检身边没有看到的王承恩,见到他走进大殿,王承恩微微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过袁崇焕了”
江晚点点头,然后就听得朱由检继续问道:“为什么和孙承宗一起去见袁崇焕”
江晚愕然抬起头,只见朱由检脸上一片平静,身边的王承恩也是一脸平静,他就知道,自己从锦衣卫南衙出来直接来宫里求见这一步是走对了,如今的京城,真正是朱由检的京城了,只要他愿意,在京城的任何地方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大概都是能知道的。
“是今日去兵部被孙大人垂询,然后孙大人起意,说和臣一起去锦衣卫南衙!”江晚清清楚楚的说道:“孙大人知道陛下令臣去见袁崇焕的事情!”
“他操的心太多了一些!”朱由检摇摇头:“他现在还有闲情逸致操这份心,朕……算了,不说他了,袁崇焕那边怎么说”
江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袁崇焕的原话说了出来。
“我袁崇焕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君王!但是,我的君王却是误我不浅!”
说完,他紧紧的看着朱由检,他不知道此刻朱由检有没有下定杀袁崇焕的决心,但是他知道,自己这话一说,即使是朱由检之前没有杀袁崇焕之心,此刻也只怕有了。
朱由检愣了一愣,脸上却不见暴怒之色,依然是一片平静,只是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露出几分讥诮的笑容。
“朕误了他哈哈!”他冷笑了起来:“哈哈,朕误了他”
乾清宫里回荡着朱由检这几分瘆人的笑声,从王承恩到江晚,然后在到四周侍立着的小宦官们,一个个微微低头,都是鸦雀无声。
“死不足惜!”
朱由检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冷冷说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王承恩:“大伴,让所有人都退下去!”
等到大殿里只剩下朱由检和江晚两人的时候,朱由检淡淡的看了江晚一眼:“朕记得,当初在十王府里,你曾经告诉朕,你此生立志,就是要让天下之人,各司其职,各守本分,如今,你这志向可曾变化了”
“回陛下的话,臣的志向从未改变过!”江晚脸色一凛然,郑重的回答道。
“朕一纸诏书,就令你去陕西那民乱之地,远离中枢,甚至这一年来,朕对你以及南海卫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你可曾有过怨懑之心”
“陛下给了臣施展手脚的所在,臣理应感激万分,又怎么能有怨懑!”江晚坦然回答道:“如果说怨懑,臣倒是有一些,那就是鞑虏兵锋之时,陛下为何不调南海卫回京拱卫京师,我南海卫在陕西,是为陛下分忧,但是,那个时候在京师,才是更为陛下分忧!”
朱由检深深的看了江晚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良久,好像是回答江晚的话一样,他摇了摇头。
“杨鹤不堪一用,南海卫若调回京师,陕西平乱恐有蔓延到山西,河南之患,朕不敢赌!”
朱由检皱起了眉头,这一年来,他新政频出,大明朝野都是一片中兴之相,如今这一场新政,因为鞑虏大肆入侵,被按下了暂停键,再想恢复过来,却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而大明此刻所有的国力,都被用于抵御这些鞑虏的威胁,这个时候,若是陕西的民乱,蔓延到了山西,河南,甚至是四川,那么,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帝国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南海卫是他信任的军队,江晚是他的心腹之人,而南海卫的战力在陕西也得到了证明,至少,只要南海卫一天依然在陕西,在延安府,那么,陕西的民乱就不会有扩大之势。
“朕的苦处,江卿你不知道啊!”
朱由检提拔的身躯,突然矮了下来,他坐在龙椅之上,浑身都在散发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在所有的臣子面前,他都保持着自己君王的威严,但是此刻,在江晚这个十王府旧人面前,他真的想休息一下了。
“你去那边搬个锦墩过来,陪我说说话!”朱由检对着江晚招招手:“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说这朝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