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来了唐公馆两日,都未能见着东家太太,顾嫂说太太和老太太去了杭州灵隐寺朝佛,许是在寺里斋戒几日,估计斋戒完了,很快就能回公馆。
顾嫂说东家待人一向宽厚,她电话请示了东家太太后,说留下沈惊鸿,并加了十块现洋,这样每个月有四十块现洋的薪水,沈惊鸿便十分高兴地留了下来。
唐公馆级别高一点的佣人都有单独的房间,沈惊鸿作为绣娘,跟打杂做粗活的女佣不同,她也被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在一楼西侧最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摆着简单的单人床和一桌一椅一柜,挂着碎花布的窗户正对着花柳扶疏的花园,窗外婆娑的树影在花布窗帘上轻轻摇曳,窗户下还还种了一丛碧绿的绿萝,鲜翠欲滴的叶片长长的伸展着,遮下了一片绿荫。
沈惊鸿满意地看着这洁净雅致的房间,她走到小桌边,从桌上的一个瓷水壶里倒了一杯凉开水,一口喝下,又坐回床边,现在东家还未给她派活,倒还有几分悠闲她从自己的蓝花布包里那出一本绿皮的笔记本,那上面抄着自己喜欢的诗词,她便在安静的房间中自在地品味诗词中的意境。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沈惊鸿小声地吟诵着李商隐的《锦瑟》,这难以言状的人间悲欢离合,在诗人华美的笔触下,化作古瑟凄苦悠悠的琴音,可望而不可即,沈惊鸿被诗人至情至苦难以排解的情绪感染,潸然落泪,大大的眼睛滴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手抄的娟秀的字迹。
“惊鸿!在吗?大小姐让你给她绣一条裙子。”
这时,顾嫂在外面大声喊道,沈惊鸿连忙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房间迎接。
“顾嫂!”
“这条裙子,颜色、布料都不错,大小姐嫌它太素了,让你给她绣一点花样。”
“小姐身量大概怎样?”
“个儿比你稍微矮一些,身材不胖,适中。”
沈惊鸿接过裙子,看是一条白底蕾丝的改良旗袍,领子是中式的立领,有菊花扣,下摆比较长,开叉线也很低,她把裙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几遍,得知了小姐的身高体重,心里便有了数,便谨慎地又问了一句:
“顾嫂,小姐这条裙子,我能不能稍微给她改动一下?”
“小姐说了,只要改得漂亮,随便你改!”
“两个时辰后,我能做好。”
“好极了!”顾嫂拍手称赞,利落地去回话。
沈惊鸿把旗袍展开,见下摆可以做得别致些,便拿了剪刀把旗袍前片裁短,剪到及膝长度,又把后片裁成不规则的曲线,如海岸线一样曲折,同时在裙边又缀了几层蕾丝花边,一条拖沓的长裙顿时轻盈活泼了很多,做了款式的改良,沈惊鸿最后给这条白裙刺绣。
她从绣筐里拣出灰、白、红三色丝线,准备绣一副清雅的写意雨荷图,她先用灰线绣出图样轮廓,然后在细节上精细得刺绣,小半天工夫,
裙子前襟一片巴掌大的亭亭如盖的叶片上,滚着几颗珍珠般的雨露,田田的莲叶下是一汪清池,几尾红鲤在莲叶底下鱼戏。
最后修剪线头,沈惊鸿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看着单调的裙子经刺绣多了几分田园的雅趣,同时兼有西洋裙裙尾的摇曳设计,心想穿上这条裙子的女子一定会艳冠群芳。
“惊鸿,裙子改好了没有?”
“改好了,顾嫂。”
沈惊鸿捶捶微酸的肩膀,起身把顾嫂迎进来。
她从瓷壶里拿了一个白瓷杯倒了一杯开水递给顾嫂,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