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炎则趁端木纭没注意,意味深长地对着岑隐眨了下右眼。
原本只是旁观的岑隐此刻方才意识到,要是端木绯和慕炎走了,那么画舫上就只剩他和端木纭了。
“......”他还没做好准备和端木纭单独相处。
慕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大哥,那姐姐就麻烦你照顾了。”
他又眨了下右眼,似乎在卖乖讨赏,大哥,你看,我说话算话,可以给你制造机会,出谋划策的!
“......”岑隐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耳边突然想起上次慕炎在他耳边如蚊子般嗡嗡嗡说的那些话——
“大哥,你别不好意思,想要讨姑娘家欢心就是要脸皮够厚,诚意够足。”
“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啊!”
“......”
岑隐的眼角又抽了一下,觉得自己上次只是让他滚还是太轻了!应该揍一顿的!
慕炎没在意,美滋滋地与端木纭告别后,就拉着端木绯走出了船舱。
画舫此刻正停在湖中心,慕炎率先从画舫下到一条篷船上,然后仔细地搀扶着端木绯的手把她也扶上了篷船。
“去庙会。”
慕炎吩咐了一声,戴着斗笠、打扮成船夫模样的暗卫就乖乖地划起船来,心里觉得这暗卫真是不好做啊。
小巧的篷船最多也只能坐五六个人的样子,自然不如那画舫平稳,在湖面上微微摇曳,湖风习习,阳光璀璨。
暗卫在船头划船,端木绯和慕炎坐在船篷中,看着后方的画舫离他们越来越远......
端木绯对着画舫挥了挥手告别,然后又朝慕炎招了招手,“阿炎。”
慕炎以为她有悄悄话要说,从善如流地俯首朝她凑了过去。
端木绯从随身的小篮子里取出一朵紫红色的芍药花,往他耳后一戴,满意地笑了。
嗯。这花与他这身袍子也很配!
她还没给他做过这个颜色的袍子呢,下一次给他做......等等!
端木绯按下发散的思维,对自己说,那件孔雀披风还没绣完呢!还是做完一件,再想下一件吧。没错,做人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好。
封炎伸手从端木绯的小篮子里摸出了另一朵紫红色的芍药花,小心翼翼地帮她戴在了鬓角,凤眸如漫天星辰般明亮,心里沾沾自喜。
他看她那日给他挑了紫红色绢花就知道蓁蓁对这个颜色颇为满意,立刻就让人照着那绢花的颜色给他赶了这身袍子。
果然,还是他最知道蓁蓁的心意!
想着,慕炎笑得更灿烂了,虽然已经给她戴好了芍药花,可是他的手指却恋恋不舍地没有收回,指尖眷恋地碰触在她如花瓣般细腻娇嫩的脸颊上,指腹下传来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生机勃勃。
真好!
慕炎微微启唇,正要说什么,船尾传来了暗卫的声音:“公子,靠岸了。”
慕炎手指一僵,心里叹了口气,改口道:“蓁蓁,我们上岸吧。”
船篷中原本染上一丝旖旎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慕炎又扶着端木绯上了岸,没忘记狠狠地瞪了扮作船夫的暗卫一眼,暗卫一脸莫名,心道:他什么也没做啊!
端木绯没注意慕炎与暗卫之间暗潮汹涌,抬手指着花神庙的方向道:“阿炎,我们先去花神庙祈福,再逛庙会。”
慕炎的魂儿立刻就被勾走了,再也顾不上暗卫了,亲自替端木绯拎起她那个装满了绢花的小篮子,道:“我们走吧。”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半盏茶后就到了翠微山脚的花神庙。
花神庙外的庙会里人山人海,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庙里也挤满了香客,排队等着进店拜花神娘娘的人从正殿花神殿几乎快要排到花神庙的正门口。
排队的人要么是年轻男女,要么就是希望能有一段良缘的年轻姑娘们,有普通百姓,有商户乡绅家的家眷,也有官宦子弟,形形**的人站成一条长龙,显得朝气蓬勃。
“阿炎,我们去排队!”端木绯兴奋地拉起慕炎的一只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长龙的末端。
她和慕炎一个娇,一个俊,两人站在一起,气度高华,难免引来不少目光,从排队到他们从花神殿出来,都是如此,其中有素不相识的人,也有曾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端木四姑娘!”
这时,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姑娘正好进花神庙,与端木绯、慕炎迎面相对,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姑娘惊讶地唤了出来。
几个姑娘快步上前,给端木绯和慕炎见了礼。今日大伙儿是出游,规矩礼数自然也不会太严格,姑娘们都只是略略地福了福。
这些姑娘中有认识慕炎的,也有参加过宣国公夫人寿宴的,神情微妙。
端木绯也认得其中几位姑娘,笑着微微颔首:“柳二姑娘,黄四姑娘,冯七姑娘......你们是刚来?”
那黄衣姑娘含笑答道:“我们刚来,没想到这里人已经这么多了。”说着,她们朝那蜿蜒的长龙望了一眼,那条长龙已经拐了一个弯儿,沿着围墙又加长了三四丈长。
端木绯看着那越来越长的长龙,心里庆幸她和慕炎来得还算早。
当端木绯再看向这几位姑娘时目光中就染上了几分同情,叹道:“待会儿人恐怕还会更多。”
黄衣姑娘等人本来有意跟端木绯多寒暄几句,就见慕炎突然动了,很自然地从端木绯的左肩头拈起一片柳叶。
端木绯抬头对着他嫣然一笑,梨涡浅浅。
一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自然而然地弥漫在两人之间。
黄衣姑娘是个机灵的,扫视了慕炎手里装着绢花的那个小篮子,识趣地又道:“慕公子,端木四姑娘,二位还要去祈福吧,我们就不耽误二位了。”
几位姑娘又对着两人福了福,就告辞了,朝着那条长龙的尾端走去,其中两人忍不住回头朝端木绯的方向望去,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
一个粉衣姑娘轻声嘀咕了一句:“真好啊!”
她身旁的翠衣姑娘约莫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压低声音道:“那是!我娘说她十有**就是......”
翠衣姑娘没有再往下说,但是与她同行的几位姑娘都知道她的未尽之言,按照现在的形势,端木绯十***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那几位姑娘彼此交换着默契的眼神,艳羡有之,唏嘘有之,感慨有之。
当初**给端木绯赐婚安平长公主之子时,大部分人多是同情端木绯一个首辅家的嫡女摊上了这么一门婚事,弄不好还会给家里引祸,可谁又能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慕炎竟然会是崇明帝的遗孤,端木绯竟然会有凤命呢!
一位红衣姑娘忍不住又回头朝端木绯和慕炎的方向望去,就见两人停在了七八来丈外的一棵百年老桂树前。
这棵老桂树十分出名,被称为月老树,传说在花宵节这日,把绢花以红绳系在树枝上,再对着月老树祈福,就会得到月老的赐福。
小姑娘家家信这些理所当然,可是堂堂摄政王居然会陪着端木四姑娘折腾这些。红衣姑娘心里羡慕地想着,这位端木四姑娘还真是好福气,出身好,又得了岑隐的青眼,更有这般的好姻缘......
下一瞬,红衣姑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就见慕炎拎着那个小篮子,身手矫健地爬上了那棵月老树,指了指其中一根树枝,说了些什么。
见红衣姑娘突然驻足,其他几位姑娘也都停了下来,也再次回首,顺着红衣姑娘的目光望去,也是目瞪口呆。
此刻正在月老树上的慕炎根本没注意其他人,俯首望着下方的端木绯,心里觉得自己真是最了解蓁蓁的心意的人。
“蓁蓁,系这个位置可好?”
“嗯。”端木绯仰着小脸看着他,笑靥如花,点了点头。
慕炎得了端木绯的肯定,就立刻动手系起绢花来,一朵,两朵,三朵......
他的动作灵活得好似猴子般,一会儿两条腿勾在树枝上,一会儿一手抓住树枝在半空荡一下又蹿到另一段树枝上,一会儿慵懒地在树枝上一歪......
没半盏茶功夫,他就系好了九朵绢花,“九”意为长长久久。
慕炎拎着空篮子轻盈地落在了端木绯的身旁,邀功地看着她,“好了。”
他的一双凤眸灼灼生辉,仿佛在说,我是不是很能干?
端木绯抿唇笑得更欢,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踮起脚,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脱口道:“过两......几天,给你奖励!”
她硬生生地把“过两天”改为“过几天”,在心中算了算,那件孔雀披风应该在五六天内可以绣完了吧?五六天赶不及,那十天半个月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是什么?慕炎的凤眼更亮了,脸又凑低了一些,那眼神仿佛在撒娇地催促着,说嘛说嘛。
慕炎的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又密又翘,眸子里仿佛盛着湖光山色般迤逦。
端木绯差点就要说了,但还是及时闭上了嘴。
她生怕自己又说漏了嘴,干脆就阖上眼,然后合掌做出**的样子。
慕炎挑了挑眉,莞尔一笑,也阖上眼,和端木绯一样对着月老树合掌,心里默默地念着他的愿望:相濡以沫,生死不渝。
他身旁的端木绯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盛着盈盈的笑意,唇角一勾,那笑意犹如湖面上的涟漪般泛了开去......
两人在月老树祈完福后,又在庙里买了这里最出名的十二花神香,就离开了花神庙,端木绯的那个小篮子还是拎在慕炎手里。
日头高高地悬在蓝天上,现在已经快未时了。
两人手拉着手去逛花神庙后的庙会,一路逛,一路买,各式各样的点心吃了一路,端木绯即便是每种点心只吃了一口,剩下的都进了慕炎的肚子,她也还是吃饱了。
吃饱了,端木绯就懒了起来,又拉着慕炎在庙会中的一个茶摊里喝茶消食。
等他们大包小包地从庙会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西边的天空变成了一片金红色,庙会里还是熙熙攘攘,热闹得不得了。
回首再看那热闹的庙会,端木绯觉得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端木绯仰首深吸了一口郊外的清新的空气,带着草木、花香与湖水的气息。
岸边的柳树上传来鸟儿欢快的鸣叫声,微风吹拂着柳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衬得这初夏的湖畔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清新与宁静。
“阿炎......”端木绯指了指湖畔的方向,想提议他们沿着翠微湖散散步,正好看到了前方七八丈外的湖畔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姐姐和岑公子。”
端木绯两眼弯弯,眼中流露出了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