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一边朝湛清院的方向走去,一边说说笑笑。
端木绯兴致勃勃地与端木纭说着行宫里发生的那些趣事,尤其还细说了戚夫人和章文轩的事,听得端木纭唏嘘不已,心里更觉得成亲什么的真没意思,自己好好把妹妹养大就好。
可怜的小八哥几乎被遗忘了,最后它干脆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在二人的头顶盘旋不去,“呱呱、嘎嘎、坏坏”地叫个不停,显然是在斥责她们无视自己
小八哥活泼的叫声令府内一下子多了几分活力,端木纭拿它没辙,只好招它过来,把它捧在掌心,好生地抚摸、安慰了一番。
看着这一人一鸟投契的样子,端木绯感觉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等端木绯在湛清院洗漱了一番后,就被端木纭哄着去小睡了,这一睡,就是一下午,等她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绿萝听到动静,进来禀道:“四姑娘,老太爷刚刚已经回来了,招大家去朝晖厅一起用晚膳。”
端木绯只得放弃赖床,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由着绿萝和碧婵一起伺候她着衣、梳妆。
待夕阳落下一半的时候,姐妹俩就携手朝着外院朝晖厅的方向去了,厅堂里摆了两桌席面,各房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也包括端木珩。
三个月不见,一身青色直裰的端木珩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还是一副古板严正、不苟言笑的样子。
没等端木珩发问,端木绯立刻乖巧地对着他笑了,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道:“大哥,我在宁江行宫这几个月都很乖的,每天都乖乖和涵星表姐一起去晓然堂上课,连太傅们都说我乖。”
端木绯毫不心虚地自夸着,其实除了教书法的何太傅夸过她以外,其他几位太傅早就都懒得理她了。
端木珩看着自家四妹妹一脸可爱地看着自己就差摇尾巴了,却没被她这乖顺的样子给骗过去。
哎,以他对四妹妹的了解,她的话大概只有五成是真的,也就说,她好歹还是上过一些课了吧。
只要四妹妹没玩了三个月就好。端木珩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话语间,其他人又到了不少,没一会儿,就把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
“四姐姐,”五少爷端木瑞一口气冲到端木绯的跟前,理直气壮地抬起胖乎乎的右手道,“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六岁的小孩子大得快,这才三个月不见,男孩子又高了一截,人也因此清瘦了些许。
看着眼前已经长到自己胸口的男孩,端木绯心中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点头道:“五弟弟,那是当然。你有,大家也有,不过东西还在湛清院,等用了晚膳,你再跟我去拿。”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她记得好像哪本书上说,每天喝点牛乳会长高一点……
端木瑞撅了噘嘴,似乎有些不满意,端木绯只好从腰侧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哄道:“五弟弟,这是我在宁江镇买的蜜饯,可好吃了,你试试。”
“谢谢四姐姐。”端木瑞有些迫不及待地抬手把油纸包抢了过去,笑得眉眼弯弯。他乐滋滋地打开了油纸包,拈起一颗蜜饯就往嘴里送……
小贺氏跟在端木瑞身后走进了厅堂里,见此,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心道:这对姐妹还真是不知所谓,姐姐与男子私相授受,妹妹也是个行事轻浮的,这种不知来路的东西也敢送给自己的儿子吃,凭白教坏自己的儿子!
小贺氏飞快地对着身旁的一个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那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快步上前。
“五少爷……”那嬷嬷一把抓住了端木瑞的右手,推搡间,那个油纸包就从端木瑞手中脱手而出,油纸包里的八九颗蜜饯在光鉴如镜的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地,其中一颗正好滚到了端木绯的裙裾边。
真是浪费了好好的一包蜜饯。端木绯皱了皱眉。
小贺氏却是嘴角微翘,故意板着脸对着端木瑞斥道:“瑞哥儿,娘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嘴里送,这外头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
小贺氏看似在训幼子,话中却是带刺,分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着训子在嘲讽端木绯。
厅堂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出小贺氏绵里藏针,皆是事不关己地默默喝茶。
端木珩眸色微凝,觉得母亲如此不妥,开口反驳道:“母亲,不过是几颗蜜饯而已,四妹妹能吃,五弟怎么就不能吃了?”
说话间,一旁的端木瑞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祖父……”
只见着一袭太师青直裰的端木宪不知何时来到了厅外,面沉如水地瞥了小贺氏一眼,吓得小贺氏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莫非公公刚才都听到了?
当端木宪的目光看向端木绯时,神色又柔和了下来,想着今日四丫头刚回府,就没发作。
端木宪撩袍进了大厅,四周静了一静,跟在端木宪身后的端木朝忍不住瞪了小贺氏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是没事找事!
小贺氏有些委屈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也没说错啊!
见状,屋子里的丫鬟赶忙把地上的那些蜜饯都收了起来,很快,地上又变得整洁如旧,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父亲。”
“祖父。”
众人皆是起身给端木宪行了礼,端木宪笑着让大家都坐下了。
端木纭正想请示端木宪是否摆膳,就见端木珩站起身来,对着端木宪正色道:“祖父,五弟已经六岁了,男孩子不能总养在内宅,孙儿想请祖父允许让五弟先搬去和孙儿同住。”
什么?!小贺氏闻言差点没跳起来,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她的瑞哥儿才六岁呢!
她膝下一共就两个嫡子,端木珩作为府中的嫡长孙,刚六岁就被带到前院由端木宪亲自教养了,现在她的瑞哥儿离六岁生辰还差一个月呢。
莫氏那贱人前阵子刚生下一个儿子,自己再没了瑞哥儿,端木朝岂不是要天天往莫氏那边跑了!
“珩哥儿,如此不妥。”小贺氏急忙反对道,“你五弟还不满六岁呢!他还小呢,不懂事,去了你那儿,岂不是吵了你读书!”小贺氏心里觉得长子真是个榆木脑袋,太不贴心了。
端木宪却是对长孙端木珩十分满意,慢慢地捋着胡须。
刚刚发生的事,他也看到了,有小贺氏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母亲教着,瑞哥儿迟早要被养歪,绮姐儿和缘姐儿的性子怕是已经扭不过来了,但是瑞哥儿还小,性子还没成形,是该趁这个年纪好好教。
端木宪想着面露几分唏嘘、慨叹。
哎,有得必有失。
想当年他在仕途上全力拼搏,对内宅里管得少,除了贵妃小时候,他手把手教过外,后来忙得越来越没时间了,以致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让贺氏养得毫不成气。
端木家的延续只能靠端木珩他们这一辈了。
端木宪看也没看小贺氏,直接对端木珩道:“珩哥儿,就依你的意思。”
“父……”
小贺氏还想说什么,但是端木宪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她剩下的话霎时就咽了回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周其他人皆是默然,任氏和倪氏看小贺氏吃瘪,有些幸灾乐祸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珩哥儿,就让你五弟先跟你住着。”端木宪沉吟着道,“四房的瑾哥儿也六岁了,这次也一起挪出来吧,让他们大哥先给他们开蒙。过些时日,我去请个先生回来,正式让他们开始读书。”
任氏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莫名其妙地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心中一阵不舍。她的儿子才六岁,就算要读书,也不一定非要搬出去吧。
知妻莫若夫,四老爷端木腾赶紧给了妻子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们是庶房,儿子能跟着端木珩开蒙,又能和端木瑞一起读书,一样教养,肯定是件好事。
其实就算给任氏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质疑端木宪啊,心里想着务必要给儿子身边派个牢靠的嬷嬷看着才行……
端木瑞和端木瑾年纪还小,一脸懵懂地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搬去和大哥同住,似乎还挺有趣的。
可是看在小贺氏眼里,端木瑞的懵懂就变成了无措,她心里更心疼,也更不甘心了。然而,想到得了“疯魔症”的贺氏,她知道现在家里没人给她撑腰了,饶是心里再怨,也不敢闹。
她要是也“疯魔”了,那岂不是真的便宜了莫氏这贱人!
小贺氏忍辱负重地咽下这口气,与此同时,丫鬟们也在端木宪的示意下,井然有序地开始摆膳。
这些菜式都是端木纭亲自拟的菜单,里头自然有不少端木绯爱吃的菜肴、点心,这一顿饭吃得端木绯美滋滋的,心里满足地叹道:果然还是家里好!
用了膳后,其他人都纷纷告辞,端木宪又留了端木绯和端木珩说话,厅堂里只剩下了祖孙三人。
“四丫头,女学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钟大家、李大家和戚大家打算在京里筹办女学,地点就设在国子监隔壁的蕙兰苑。如今女学已经筹备得七七八八了。”
因为皇帝推崇女学的缘故,所以不少官宦人家都纷纷响应,已经开始为自家姑娘报名了。据说因为报名的人数众多,还要考试,可想而知,一旦被女学录取,将是何等荣耀。
“四丫头,你想不想去?”端木宪问道。
正在喝消食茶的端木绯急忙咽下口中的茶,摇了摇头。
对于端木绯而言,所谓的女学无论听着有多好,其本质不就是让她起早贪黑,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