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宣和张贲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侯霸、李由、鲍永则是眉头紧锁,细细琢磨,不能禁这些书,又如何能破书中所记的不道之言?
走了一会,刘秀突然停下脚步,问道:“这些书,成自于何时?”
侯霸正色说道:“回禀陛下,公孙述为了取信于人,成书之年代都很遥远。”
这也可以理解,如果这些谶语书都是近两年所著,即便傻子都能猜得出来,书籍中的谶语都是公孙述编造的。
所以,按照书中记载,这些书大多都是著于春秋战国时期。
刘秀听罢,眼眸闪了闪,而后悠然一笑,说道:“明日,于京城内挂出公告,言:《录运法》、《援神契》、《括地象》等书中谶语所提之公孙,乃宣帝也!”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同是一愣,仔细琢磨了一番,侯霸、李由、鲍永的眼睛又同是一亮,皆面露兴奋之色。
即便是董宣,也在暗暗点头,在心里挑起大拇指,赞叹一声陛下聪慧、高明。
刘秀所说的宣帝,自然是指汉宣帝刘询,刘询的原名叫刘病已,汉武帝的曾孙,太子刘据的嫡孙。
汉武帝时期,爆发了著名的巫蛊之祸,太子刘据受到波及,后来在拘捕时自尽而亡。
刘据的妻妾、儿女几乎是悉数被杀,最后只活下来一个刘病已,当时的刘病已也才几个月大而已。
当汉武帝清醒过来的时候,悲剧已经酿成,武帝追悔莫及,追封刘据为戾太子。
这里的戾字,不是贬义,而是表冤屈之意。汉武帝追封刘据为戾太子,等于是说,自己的儿子死的冤啊!
所以,刘据的太子之位从来没有被剥夺过,即便死了,依旧被追封为太子,而作为刘据嫡孙的刘病已,那自然是公孙了。武帝死后,昭帝继位,也就是刘据的弟弟。昭帝是武帝最小的儿子,继位时才八岁,不过别看年纪小,但却是位明君,可惜的是,英年早死,昭帝过世时,才二十一岁,
连子嗣都没留下。
由于昭帝无后,作为戾太子嫡孙的刘病已这才得到继承皇位的机会,也就是汉宣帝。刘秀现在把公孙二字按在汉宣帝头上,倒也能解释得通,而且如此一来,谣言不攻自破,谶语中所说的公孙,是指汉宣帝,那么汉室依旧是正统,你公孙述,依旧是偏居
一隅的反贼。在场的众人,都是饱读经书,一点就透,只有张贲的学识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也完全听不懂刘秀话中的含义,满脑子的疑惑,宣帝怎么就成公孙了呢?宣帝不是
姓刘吗?他也不姓公孙啊!
李由喜笑颜开地说道:“陛下圣明啊!”
鲍永也是面带笑意地说道:“陛下,微臣明日便令人挂出公告,并于全城各地宣读!”
刘秀点点头,他目光一转,看向张贲,含笑说道:“张县尉!”
“微臣在!”张贲身子一震,急忙向前躬身施礼。
“听说,你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查到了散播谣言的蜀商,而且还查获了这些书籍。”
“微臣侥幸!是微臣侥幸而已!”
刘秀笑了,说道:“侥幸,也是一种能力。”说着话,他侧头道:“张昆。”
张贲躬着身形,走到张贲近前,将一只托盘放到张贲面前。张贲扫了一眼,只见托盘上放了五枚马蹄金。
马蹄金是当时的货币,金子打造,因为形状像马蹄子,才取名为马蹄金。一枚马蹄金重二百五十克,在当时,二百五十克就是一斤。
见张贲呆呆地看着托盘,久久没做出反应,董宣低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还不快谢恩?在等什么?”
张贲回神,连忙向前叩首,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刘秀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张贲平身。他问道:“蜀地来的细作,审得怎么样了?”张贲正色说道:“微臣通过细作,捣毁了公孙述设置在洛阳的三处暗桩,并抓捕了十余人。”稍顿,他又正色说道:“公孙述能在洛阳散播谣言如此之快,微臣以为,公孙述
设置在洛阳的暗桩,绝不止这三处,应该还有更多,只是,其它的暗桩,微臣暂时还未能查出来。”
刘秀满意地点点头,对董宣含笑说道:“强项令,你这次提拔的县尉,很不错,也很能干。”
董宣完全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态度,他欠了欠身,说道:“陛下盛赞了。”
刘秀笑吟吟地说道:“张县尉,好好做事,以后,你可有机会进入兰台。”
入兰台,那就是做御使。御使是什么人?那是直接向天子效命,可监督百官的人。
张贲听后,立刻再次跪地,向刘秀叩首,声音颤抖地说道:“能为陛下效忠,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秀摆手说道:“好了,董县令、张县尉,你二人可以回去了!细作之事,还需尽力去查办。”“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张贲跟着董宣,出了兰台,乐得嘴巴合不拢。只办成一件差事,自己这辈子算是彻底翻身了,不仅得了陛下赏赐的五金,还得到陛下的许诺,以后有机会能入兰台。他看向走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董宣,乐呵呵地笑问道:“董县令不会是眼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