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军力,全部捉拿秦大王,死活不论。杀死秦大王赏赐黄金千俩,砍下他的头颅,赏赐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的目标立即便瞄上了秦大王。就连被冲击溃散的宋军也得到了鼓舞,他们对金军有种天然的惧怕和敬畏,见他们追上来协同作战,顿时勇气大增。
耳边厮杀声那么恍惚,花溶慢慢睁开眼睛,海滩、细沙、贝壳、海龟、儿子……这些统统都不见了,只余一地的厮杀,铺天盖地,震耳欲聋,鼻端再也没有了鸟语花香,只有无尽的血腥味在弥漫,弥漫,慢慢地笼罩了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在铺天盖地地袭来。
秦大王的目光一直落在花溶身上,她头发的气息,那些黄黄的奇怪的接发令他很不舒服,那是金国男人的毛发。他根本无心恋战,只低低地问:“丫头,你怎么了?”
明明该是很紧张的,心绪却偏偏莫名彻底松懈下来,竟然口不能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就掉了下来。
“丫头……”
“秦桧老贼呢?老子去帮你杀掉……”
她嘴唇翕动,神色灰白。秦大王立刻猜得又叫秦桧逃走了。如此大军之下,要斩杀秦桧,何等不易?捉住太阳,是夸父的心愿,杀掉秦桧,也是她的心愿。千里万里,抛弃儿子,委曲求全,流血流泪,都是为的这一天,他明明知道,都是知道的。也因此,他曾多次怨恨她的倔强,怨恨她的不辞而别,甚至怨恨她的不通情理。
可是,这些怨恨忽然间就统统消散了,如一阵微风刮过,抚平了一切的痕迹,只剩下白色的一片,如最初的原色。
“丫头,老子去帮你杀掉他,他一定跑不远……”
她根本没有想到秦桧,此时,她几乎完全忘掉了这样一个人,耳边只听得金军、宋军凶残的喊声:“砍下秦大王的头颅,赏赐黄金千俩……”
“快,杀掉秦大王,赏赐黄金千俩……”
“冲啊,拿下秦大王的人头,大伙儿一生富贵……”
他们要杀秦大王,他们根本不想活捉他,只要他死了,他们就胜利了,如愿了。
秦大王却对这些铺天盖地的声音充耳不闻,豹子一般的环眼大睁着,在千军万马里搜寻秦桧逃离的方向。前面有三个方向,其中一条是通往刘家寺军营的道路,秦桧只能是往那个方向逃窜。自己此行追上去,也许还来得及。
他勒马,在千军万马里要调转方向,依旧是抱着她的,却在环顾,要交给自己可靠的人。一个人驰马飞奔,是刘武,他眼睛上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罩,正是抢劫贡银时留下的,他拔出利箭的余威犹在,一马当先,纵横驰骋,所向无敌。
“刘武……”秦大王提气高喊一声,刘武已经看到他了,也长啸一声算作回答。
“丫头,刘武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老子去杀了秦桧再和你们汇合。”
“不,秦尚城,快走,走啊……”她终于喊出声:“快走,快……再迟就来不及了……”今天,死在这里的人马已经不计其数,秦大王再勇悍,也不能追到驿馆杀秦桧了,不但有杨沂中的十万大军,还有反应过来的夏渣。她不能让秦大王也死在这里,绝对不能。那些人忌惮那名金将,却绝对不会忌惮他秦大王,只会联合起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不行,自己怎能让秦大王命丧于此?
“丫头,老子杀了秦桧就来,你放心,他们的主力已经到了这里,无人牵制,此时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他何尝不知夏渣等人目标在自己身上?只是,趁着混乱,兵行险着,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妙招。
那是一种急切,想为她复仇的急切,仿佛,她的心愿不了,这一生休想安乐平和。因着如此,他自己甚至都失去了理智,只想,杀掉秦桧,比她还迫切。
“秦尚城,我们走,快走。”
“不,老子也早就想杀了秦桧这厮,而且,杀了他,谈判就不成了,他也不能作恶了,赵德基这狗贼,估计又是要签订什么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
秦大王的语气那么坚决,他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刘武,甚至搂住她的手也在慢慢放松。花溶心里忽然那么真切地意识到,这一放开,也许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不行,自己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而且,自己也决不能让他去送死。
“秦尚城,走,我们走……”
“丫头,别怕,我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你看,刘武来了,很快就冲出去了……别怕,前面有我们的伏兵,一定能平安离开……”
说话间,刘武已经冲过来,秦大王周围,一队黄衣甲士列队护卫着,水泄不通。
刘武指挥的那队人马损伤很小,战斗力最是强悍,他满头大汗,却并未受多少伤,只问:“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