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顺利离开了芳汀阁,可能是当时来来往往的马车太多,对方没有追上来。我在马车上跟薛公子搭话,但是他不停发抖,话都说不利索,只告诉我他姓薛,别的一句都说不出来。后来走了三四条街,薛公子稍微冷静了一点,就让我把他放在路边,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再也没见过……”
施竹听着不由寻思起来。
对方连阿棠的面都没见着,却能查出他的身份,那肯定也能查到他与刘少爷是一路的,这种情况下还跑上门来找麻烦,要么是毫不把刘少爷放在眼里,要么是已经与刘少爷达成共识,刘少爷不管这事。
他这几天常和刘少爷混在一起,如果刘少爷是知情的,就算不出手相助,也会提醒他一声。
既然刘少爷没开口,那他多半不知情。
施竹用舌头从口腔内抵了抵右边腮帮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事怕是挺棘手。
不过再棘手的事,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用急着发愁。
施竹靠到椅背上,问起另外一事:“刚才雪娘在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撒谎?她不能知道这事么?还是怕被她知道你去芳汀阁喝酒挨骂?”
阿棠略显不安的搓了搓手:“……不是啦,我只是不想三姐姐担心而已。”
难道雪娘现在就不担心么?
施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小虎叫了进来。
施乔回到家,施明泓果然还没回来,她若无其事地去给祖母请安,澜大太太和泓二太太也在,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都十分惊讶。
她笑道:“他们忙着排戏呢,我就先回来了。”
“谦儿和小四呢,他们没去卿园找你吗?”施老太太问。
“没有,说是跟刘少爷骑马去了。”
施乔模棱两可地答道,想问问二叔今天有什么应酬,几时回来,又怕婶婶看出端倪,只好忍着没开口,陪长辈闲聊几句,借口给施竹做夏衣回了房间。
她靠在炕上,一会儿想小四有没有顺利找到二叔,一会儿担心对方背景太硬,事情不好解决,一会儿又想她不该怂恿阿棠,说动金叔和娄师傅带戏班子入京……
小卉给她沏茶来,安慰道:“小姐您别太担心了,有四少爷和二爷在,肯定能护阿棠少爷周全的。”
“嗯。”施乔恹恹地喝茶,长长叹了口气,趴到大迎枕上。
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自私。
金叔和娄师傅已经老了,他们年轻时颠沛流离,受尽磋磨,好不容易过上安宁舒心的日子,又收养了阿棠这样孝顺伶俐的孩子继承衣钵,本该安享晚年,现在却在这偌大的京城受人欺负、担惊受怕……
她们家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家罢了,虽然有点闲钱,日子过得还算富足,但在京城这种地方,遇到那些真正的权贵,根本毫无反抗之力。青竹巷那边和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利益权衡之下,人家未必每次都愿意出手相助。
卿园做的是下九流的行当,以后类似的事情只怕会不断发生,万一哪次踢到铁板,不就完了?
二叔的顾虑是对的,卿园留在润州更合适,她不该让他们到京城来,不该为了调查童姨的身世,连累卿园的人受苦。
童姨自己都缄口不提的往事,她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呢?
就让秘密永远是秘密,只要他们一家人幸福生活不就行了吗?
施乔翻了个身,侧躺在炕上,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棂,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
四周很安静,耳边传来钟漏的滴答声,她闭上眼,仿佛看见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她想,我太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