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辞想到猎行者,冷笑了一声:“不让我裁军?偏不如他们的意,我还就裁定了。”
叶洵放下了茶杯,神色讳莫如深:“是不是在你心里,他们就像是多余的东西,早就该被剔除掉?”
孟星辞还没说话,叶洵眼神一闪,他站起身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孟星辞想要一跃而起,结果险些闪了腰,还是叶洵扶了她一把。
孟星辞艰难地站了起来,搭着叶洵的肩膀,“走着,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叶洵:“???”
叶洵一言难尽地看了孟星辞一眼,他这几天有点忙,所以都没见过她。在他忙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让少年变的这么不正常?
孟星辞微微一仰头:“最近赵公子给我拿了许多话本,我看着很有意思,忍不住学了话本里的主人公一二。”顿了顿,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洵:“我刚才是不是很霸气、很威武、很有魅力?”
叶洵面无表情地说道:“很像脑子不好。”
孟星辞:“……”
孟星辞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很像话本里那些不解风情的女主人公啊。”
叶洵冷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这些话本不过是穷书生做的白日梦,大言不惭写出来诓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没想到孟大人竟也如此推崇,倒是让我意想不到。”
孟星辞脸色红了红,“世子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们赶紧走吧。”
谁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叶洵就是不解风情!可她能与一个莽夫一般计较吗?
叶洵带着孟星辞去了城北的一户人家外,透过半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擦着一柄枪。
“我叫他六叔,当年雁回军中赫赫有名的神枪齐六爷,一柄长枪,万夫莫开。说起来,我的骑射功夫,还是他教的呢。”叶洵说道:“几代的军户了,他的父亲兄长,皆是战死。他母亲哭瞎了眼,病死了。他一生无儿无女,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了。”
叶洵说着话,六叔站起来,却是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子里。
孟星辞微微愕然地看向叶洵,叶洵淡淡地说道:“在一次突袭任务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腿断了,残了。”
孟星辞神色一凛,她明白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腿断了意味着什么。
叶洵又带着她走到了另外一条街,是一个老婆婆的家。老婆婆正在喂鸡,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满头的银发。
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身边却不见儿女子孙。
“她是蔡婆,生了七个儿子。年轻的时候,左邻右舍谁不羡慕她?七个儿子往那一站,各个壮的像小牛犊。整条街的人都没人敢惹她,地痞混混见到她都要绕着走。”叶洵沉声说道:“可是七个儿子,一个一个上战场,一个都没有回来过。”
孟星辞终于明白叶洵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了。
“到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七个牌位。”叶洵涩然地说道:“军户便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七个儿子的抚恤银子,七条人命,可能还比不上你的一顿饭钱。”
孟星辞脸色有些赧然,她知道叶洵并不是针对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是她想到自己上任时,光是冰镇点心的冰块就花了几十两银子,这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用命才能换来的。
她不觉得花自己的银子享乐有什么不对,但她为蔡婆心疼。
总有一些人,会让她觉得多花一文钱都是罪恶。
但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错,只是有些人过的太苦了。
孟星辞知道,朝廷给的抚恤银子并不多,朝廷固定的银子是一百二十两,但能发到军户手中的要减个半。
叶洵望着她,“星辞,我和爹不是不知道,雁回军该裁军了。但是看着他们,我们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看着那些为了大启奉献的人,他们到老了、战死了,他们无人可依。他们守护了大启,大启也该庇护他们。”
孟星辞眼睛微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他们的付出都值得。”孟星辞看着他,认真地承诺道:“我可能还不了他们一个健康的身体,也还不了他们失去的亲人。但我会让他们以后的日子,无忧无虑,有人可依。”https://()t/
叶洵深深地望着她,半响没有说话。
孟星辞勾起唇角,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走,我也带你去个地方。”
叶洵任由少年拉着自己,他没想孟星辞会带他去哪里。他只是想着两人相握的手,觉得她的手有点凉。789
叶洵低着头,少年的手白嫩纤细,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薄茧,这是练字留下来的。
他不由得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那些他没有经历过的岁月,她又是怎么度过的呢?叶洵突然感到好奇。
孟星辞带着叶洵去了城西,里面的匠人正在干活。
孟星辞看向叶洵,“这次我租城西的土地所有的银子,都投入到这里了。”顿了顿,她又道:“还有镖局这两个月的所有收入。现在祝融院和瀚博书院都是靠着云客来的分成在养活。”
叶洵微微一愣,这么多银子?
孟星辞移开目光,看向正在建的房子:“这以后,就是那些军户的去处。”顿了顿,她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httpδ://()t/
叶洵也蹲下身去看,她写的是幼吾院。
少年的字极好看,即使是用树枝在地上写出来的字,也是娟秀好看。
孟星辞说道:“那些因为失去亲人而无人奉养的、那些为国征战而留下残疾,无人照料的,以后都会送到这里来。”
孟星辞望着叶洵说道:“你说的对,他们为了大启奉献一生,不该老无所依。可是世子,军费不能再消耗下去了。”
没等叶洵说话,孟星辞便移开了目光:“你知我是怎么当上绥远县的县令的?”
没等叶洵回答,孟星辞说起了当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网站内容不对,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正确内容。少年的表情有些忧伤,双目聚焦在面前的空处,似在盯着什么东西。
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这个宗门的名字听起来炫酷狂霸,但实际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
攻占玄天宗的,是万魔岭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万魔岭,是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组织,俱都由无数大小势力联合形成,互相倾轧拼斗,意图彻底消灭对方,据说已经持续数百年。
在陆叶看来,这样的争斗简单来说就是守序阵营与邪恶阵营的对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样的对抗大潮中。
历年来九州大陆战火纷飞,每年都有如玄天宗这样的小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占据各处地盘,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矿奴就矿奴吧陆叶自我安慰一声,比较起那些被杀的人,他好歹还活着。
能活下来并非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杂役做事,如陆叶这样没有修为在身,年纪尚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一处矿脉中的矿奴,不单单只有玄天宗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门的弟子。
邪月谷实力不弱,这些年来攻占了不少地盘,这些地盘上原本的势力自然都被覆灭,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处奴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还没有开窍,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陆有一句话,妖不开窍难化形,人不开窍难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开灵窍,只有开了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
开灵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中经过系统的锻炼后能开启灵窍的,不过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门的,有长辈指点,这个比例可能会高一些。
陆叶没能开启自身的灵窍,所以只能在这昏暗的矿道中挖矿为生。
不过矿奴并非没有出路,若是能开窍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报备的话,便有机会参加一项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为邪月谷弟子。
然而矿奴中能开窍者寥寥无几,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整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能开窍。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矿奴都已经认命,每日辛苦劳作,只为一顿饱饭。
陆叶对玄天宗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玄天宗就被灭了,宗内那些人谁是谁他都不认识。
他也不想成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这不是个正经的势力,单听名字就给人一种邪恶感,早晚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