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家人面前,他们母子稳稳当当的赢了六十栽,即使杨氏高嫁进了侯府,也依旧是他们是手下败将,被他们随意拿捏打压的……
做个一个甲子的赢家,总不至于他们的运道就只有这一甲子,到了尽头了吧?
现在这个局面——
简直来的措手不及。
就因为一次性失去的太多,杨成廉反而现在都有点脑子飘忽,跟做了场梦一样,他甚至觉得如果现在去睡一觉,明天起来看到的应该还是以前那个局面。
他女儿的皇妃之位被废了;六皇子也与他们切割干净,毫无关系了;他的官位也被褫夺,成了个两手空空的糟老头子了?
任凭是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梦吧?
宁氏又何尝不是这般以为?
可是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任凭她机关算尽,也回天乏力!
这一局,他们不是输得太多,是输的太可笑了!
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的全盘计划有任何问题,那是个设计缜密完美的局,可就是被对手轻易翻转了局面,给破开了!
可气又可笑!
“你容我仔细想想。”宁氏也从未觉得自己的智计会有捉襟见肘的一天,使劲的掐着眉心,“陛下处置至此,宫里他们应该不会再追究了,现在棘手就棘手在那个祁家……”
她说着,忽的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表情变得狰狞,恶狠狠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将贾氏那母子三人都死在天水,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后顾之忧了。”
杨成廉自然知道她这是黔驴技穷时候说的狠话。
当年,贾氏虽然也无权无势,可她是天水郡名声响当当的女商人,风光的很,他们母子却是苟且求生的过街老鼠,连光都见不得……
若说贾氏不堪,那时候的他们就更不堪了,贾氏想碾死他们才是轻而易举。
也得亏是那女人从来就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这才给了他们机会翻身,发展壮大!
要说悔不当初的——
贾氏那女人才当是悔青了肠子,否则也不至于那么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呕死了。
眼见着娘是也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出来,杨成廉看着她这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格外心烦,就站起来道:“今天都累了,这事儿回头再说吧,我去外头看看大夫来了没。”
杨成廉借故暂时躲了出去。
宁氏依旧一筹莫展,脑子里乱糟糟的。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午夜。
祁文晏与大理寺卿在宫门寒暄完,看见祁欢二人已经打马朝长宁侯府的方向走了,他也没在宫门外久留,喊风临牵了马,上马回家去了。
等主仆二人回到家,家里下人也差不多都歇了。
偌大的一座府邸里,除了他这半边院子里沿着回廊一路挂起的灯笼亮着,再也就只有门房有灯光了。
门房的消息知道主子今夜去赴宫宴,就差拿竹签撑着眼皮在留门了。
“大人。”终于等到他回来,小厮才松了口气,赶紧开门把他让进去。
祁文晏边往里走边道:“晚上厨房有开伙吗?”
“开是开了……”小厮却是大惑不解,瞬间也没那么困了,“话说……您不是进宫赴宴去了?”
祁文晏有时候办案子,回来的晚,也是进门就问厨房的。
“宫宴上的东西,怎么能吃得饱。”祁文晏随口道了句。
“那小的过去看看。”小厮随口嘀咕:“晚上对面的顾家姑娘回来,喊厨子给做了几个菜,今儿个中秋,菜色应该不错,要有剩的就给您热热,您吃了好早些歇着。”
祁文晏就算搬了家,雇了专门的厨子,依旧不重口腹之欲,吃饭从来不挑,都是能吃饱就行,家里下人也都习惯了。
毕竟——
遇到一个好伺候的主子,总比刁钻货色更叫人心情愉悦。
祁文晏脚步一顿,隔着影壁看了眼对面方向,眉头不由的皱起:“她今天在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他在宫门和云澄打了照面,之后再宫宴上却没见她露面,虽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小公主确实以往也从没出现在这种场合……
可——
祁文晏也没想到她一个人先回来了。
小厮挠头回想了一下:“回来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吧。”
说着,也是困得脑子不太清醒,就当着祁文晏的面又嘀咕:“不是说她是平国公府顾家的人吗?就算顾世子没在京城,他们顾氏整一个大宗族,她怎么也没回家过节?”
祁文晏没做声,快步绕过影壁进去了。
他沿着回廊一路走一路盯着荷花池对岸。
今晚的月色足以照清楚一切,对面的回廊上即使没有点灯笼,也亮堂堂的一片,可是寂静无声,悄无一人。
祁文晏一路走过去,路过自己住的院子,脚下停滞片刻,最终却没有转进去,而是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尽头。
下回廊,进了花园。
他沿着那堵砌在院子中间的高墙继续往前走,看到那座矗立在假山石上的凉亭时,果然于月影婆娑间,瞧见了一抹艳色。
云澄那样子,显然是喝高了。
亭中桌上摆了几盘子菜,她却拎着个酒坛子趴在假山石上,手里捏着几颗炸花生米,碾碎了扔进下面的荷花池里喂鱼。
她一个习武之人,加上又再高处,即使喝高了,各种感官相对迟钝,也是从祁文晏甫一出现她便瞧见了。
只是她不想动,也懒得动,就只当他不存在,继续一边喝酒一边喂鱼。
这凉亭只有一个阶梯入口,刚好在她的院子里。
她今天不想理他,以为依着他那个寡言冷淡的性格,过来转一圈,遭受冷遇了就会自行离开。
却不想,祁文晏不仅直直的走过来,沿着围墙,从她能看见的视野里走到近处她看不见。
云澄竖着耳朵听围墙这边,墙根底下的动静。
动静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她正疑惑时,那位初次见面她甚至都以为他弱不禁风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足尖点着假山光秃的石壁街里,身轻如燕的蹿了上来。
离地三丈多高的亭子,他落地都是稳稳地,就跟抬脚走了个台阶似的。
靠!
这货他扮猪吃虎来着!
云澄的酒瞬间便醒了三分!
她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甩手就将手里酒坛子朝祁文晏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