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个高风亮节,最该注意个人操守的官儿,却依旧不能免俗。
为了生儿子,一房接着一房的纳妾,却构不成官声上的污点。
毕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这是在为着自家祖宗尽孝呢!
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了,还在争分夺秒为了生儿子而努力奋斗……
祁欢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情滑稽又搞笑。
杨氏却是直接冷笑出声“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去,要罚他们断子绝孙,百忙一场。”
话刚出口,她又立刻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略感惶恐的咬了咬唇,就不想再跟祁欢说下去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她今晚的情绪本来就一直都不太对,最后这一出祁欢也没多想,只嘱咐她好好休息也便走了。
杨氏却是坐在妆镜前,神色一时有些忐忑与惶惶。
她指尖的血,这会儿已经自然止住了,只情绪冷静了些,反而疼得越发鲜明。
她也没去管,把染血的帕子随手丢在桌上。
左手覆着右手上一枚老玉镶嵌的金戒指,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的嘀咕了许久。
而彼时的皇宫。
文妃的承德宫里,趁着夜深人静,“那个杨家”的姐妹二人也坐在文妃的寝殿里说悄悄话。
白日里,祁欢去作画时主动搭讪,问了杨盼儿的姓名来历,杨盼儿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内情,后面会反过来找自己的茬儿。
可是那后半程下来,祁欢却再没有主动和她有过任何接触……
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心虚所以多心了。
毕竟——
祁欢的底细她是知道的。
一个养在深闺十几年的病秧子,纵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孙女儿,也不过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她能有多精明明锐的?
只是,事情发生在宫里,杨盼儿是不敢瞒着自家嫡姐的。
等到夜里文妃遣散了宫人,她就将白天的事情说了。
她们姐妹的颜值差不多水平,文妃打扮起来也不过勉强一个中人之姿,当年纯粹是靠着才名和贤惠被选入的宫中。
她闻言,就不悦的皱了眉头“你做这事儿,提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怎么胆子这样大,就敢善做主张了?”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杨盼儿咬着嘴唇,垂下眼睑揪着手里帕子,“我只是告诉于霏霏那个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闲聊嘛……我只是没想到那个祁欢会注意到我,还主动凑上来询问我姓名。”
她知道长宁侯府的长房嫡女今日也在进宫之列,所以到了凤鸣宫之后就一直十分注意打听哪一个是祁欢。
后来盯准了目标,又因为知道于霏霏曾被祁文晏拒婚,很是怀恨……
她们两个“才女”是有私下交情的,她主动找对方攀谈,“闲聊”间也只提了一句,说那位是长宁侯府的嫡出姑娘,她有位才华出众的三叔,想必文采也不错的。
所谓的言者无心嘛……
至于之后找茬闹事,都是于霏霏自发自主的,她可一句也没从明面上帮着出主意。
就算当时闹出了什么事,皇后追究,她都不怕当面对质。
只是——
这样的心思作为终归是隐晦甚至恶劣的,她一个小姑娘,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被祁欢刺探了两句之后就难免一直惦记着。
文妃也不敢掉以轻心,又问了她当时祁欢具体的神情语气。
杨盼儿心中不安,不敢有丝毫隐瞒,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
文妃听后,又琢磨权衡许久,得出的结论与杨盼儿无二“照你说的,那丫头应该就是寻常搭讪?你不是说她画作尚可,也可能是瞧着你画的好,想要互相混个脸熟。祁家的这个姑娘,病了这些年,长宁侯世子夫人养她养的也娇气,捧在手里还怕摔着……咱们两家的旧怨,想也不会随便与她说,还怕吓着她这宝贝女儿呢。”
只是妹妹这次的作为,确实不妥。
她语气顿了一下,又再沉着脸嘱咐了一遍“你以后不要再善做主张了,尤其这还是在宫里,万一有个什么差错闪失,惹上什么麻烦,我都保不住你。你回京之前,祖母是怎么嘱咐你的?”
提起家里长辈,杨盼儿表情就更是瑟缩了一下。
“是我今天莽撞了。”她小声的说,又再问道“姐姐,父亲和祖母他们还有几日方能抵京?”
“算行程,就这三两天了。”文妃道。
瞧着妹妹心虚的模样,终是不忍心,又放柔了语气安抚“你今天做的事,我不会同他们说的,但你以后也再不可擅自行事了,知道吗?”
“我也只是想替你们分忧。”有了这重保证,杨盼儿才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笑脸来,“姐姐,咱们跟长宁侯世子夫人的娘家到底有什么旧怨,为什么祖母和父亲就那么容不得他们?”
自家人和长汀镇的那个杨家是水火不容的仇家,但官场上以权谋私给对方使绊子是大忌,所以为了父亲的官声,这事儿祖母和父亲他们也守的挺严的。
可是,作为家中唯二的嫡出女儿,她们姐妹二人还是被提点警告过的。
所以,杨盼儿是从懂事开始就牢记着这一点——
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与自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遇到她和她身边的人,一定要格外谨慎小心。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件事上,文妃知道的和她差不多,“反正现在就是个你死我活的立场,不趁早把他们按下去,一旦他们崛起,就该轮到我们被人拿捏了。”
好在杨氏虽然嫁得好,但也只是个后宅女子,长宁侯府祁家那些人也没人肯替她卖命的。
早些年,杨氏这个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着实很有一段时间压得家里喘不过气来。
但是现在——
风水轮流转!
她们的父亲已然官居一品,她也有了皇妃的身份,和皇子傍身。
现如今,无论是朝堂后宫,都只有自家人游刃有余制约和打压杨氏等人的份!
此时的文妃,神情高高在上,杨氏都构不成她的威胁了,更何况——
还只是她家的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杨盼儿想到的,却是白天在凤鸣宫里祁欢歪打正着所出的风头“可是白天那会儿她画的那幅昭阳公主的肖像,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夸赞和欢心……”
当时祁欢作画的时候,杨盼儿本来是在旁边的,可是她心虚的一刻也不能和对方待在一起,后来就躲开了。
而在那宴席上,她自然也是没资格凑上去看祁欢画卷上的内容。
可是——
文妃的六皇子却把确切消息带了回来。
因为昭阳公主身体有缺陷,幼时被损毁了容貌,她平时不爱呆在宫里,帝后二人对她也极尽纵容和保护,什么事都由着她。
对外的说法是公主身体不好,多年来一直住在温泉行宫休养。
宫里她们这些后妃及其心腹是认得公主的,可皇帝陛下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将公主之事拿来说嘴。
前两年就有陛下的一位愉嫔和心腹私下议论公主,当场被陛下褫夺封号,寝宫变为冷宫,勒令她禁足思过。
而皇后娘娘得了消息之后,则直接带人杀过去。
再然后……
愉嫔人就没了。
事后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斥责皇后,还亲自替她出面善后,夫妻俩珠联璧合的把这事儿圆满的料理干净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包括文妃在内的所有后妃和皇子们才都深刻的意识到——
帝后二人才是正配的夫妻,他们的子女才是与众不同的正统!
因此,文妃这些年在后宫的行事也更加谨慎低调了些。
“不过随口赞了一句,陛下与皇后娘娘贵人事忙,转头也就忘了。而且父亲也说了,他的年纪大了,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也不在与那家人较劲上。”文妃压下心里的那些恐惧和不适,继续训导妹妹,“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长宁侯府那姑娘是姓祁的,就算她得了几分机缘,出几日的风头又何妨,你不要再揪住这些细枝末节不放了。”
有些事,杨盼儿还小,她不懂,可是文妃心里门儿清——
她们的父亲没有儿子,她却是替皇帝生下了皇子的。
虽说目前皇后太子的地位稳固,可是不走到最后一步,谁又知道最终谁会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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