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久前,他却又偶然在双面镜后面,看到了那永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当韩安瑞后来知道白芷决绝的对蒋思顿那边发起“进攻”的时候,他平生头一回没有出手。
他并没有出手,但也没有推波助澜。
罗盼的信息是有误的。
他的三观就这样反复的遭受着洗刷和重建,根本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了。
良久之后,韩安瑞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发现白芷已经推开门,从电话亭里走了出来,朝着已经染白的大街上走去。
大街上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雪下面是浅浅的一层冰,白芷正好穿着高跟的靴子,比较容易打滑,她很小心但也止不住有点兴奋的心情,她刚才已经和威廉通过电话,约定好去他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威廉的家在另一个区,不远特别偏远,在个小别墅的院子里,楼下被他改造成了咖啡吧,平常都是自己的休息室和书房,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邀请一些人来开个小型的party。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白芷循着声音的来源地走过去,看到一个包裹的圆滚滚的人类幼崽,趴在地上,哇哇的哭。
“小朋友怎么了啊?”白芷小跑过去,伸出手。
小孩子看了一眼她,犹疑地止住哭声,想了想,又嘴角一歪哭出声。
白芷只得蹲下来,从手套里伸出手来摸摸它的头,柔声安慰着。小孩终于止住了哭声,抽泣着讲述了情况,原来是走丢了,然后又跌了跤,心中一慌就急哭了。
白芷再度伸出手要扶它起来,小孩子终于把一团圆滚滚的小手伸出来递给了她。
在这个人迹稀少的雪夜了,白芷感受到了一种脆弱的、又扎扎实实的被信任感,心中一暖于是牵着这个小孩子的手帮它找家人。
雪地上投下两个淡淡的影子,一切显得静谧而又温馨。
韩安瑞下意识地轻轻的跟了上去,他一直保持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而白芷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孩子身上,好像全世界都被此刻握在手心一样,生怕它又滑到了,所以也没发现有旁人。
好容易,白芷终于根据小孩子断断续续的信息找到了家人,小孩儿家人千恩万谢,但白芷心里还有事情要赶路,所以甩甩手离开了,继续踏上大街旁的人行道上。
韩安瑞看到这一切,内心并没有多少触动,在“名门正派”的环境里浸润得太久,他只是举得,这些点滴善意都是毫无意义的,人世间只有优胜劣汰、强存弱亡才是世间真理。
不被强者盖章认证的善良,只是廉价得不值一提的善良罢了,完全会被淹没进历史的滚滚尘埃当中,被无情掩埋。
有谁关心两条鱼是怎么相濡以沫的嘛?有谁会在意两只蚂蚁是如何帮扶的嘛?
在当今世界上,这个被蒋思顿朱小姐所代表的西方白人先进智慧的“名门正派”所摒弃,就相当于被开除球籍,那点所谓的善良真是浪费,愚蠢。
路很长,白芷掏出手机有点想打车。
可是后来又犹豫了,打车的话,数据记录清清楚楚,有点危险。不打车的话,这么远的路,当真走过去吗?
她无意识的在手机屏幕上划着,不小心点开了微信,看到了林翀发布了一条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倒是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唤起了白芷对于这个脾气火爆的记者的记忆。当年的《血铅疑云,系谁之过?》是他的手笔,传遍业内。
不过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个造成血铅的企业的公关业务,也是朱小姐团队承接的,她曾经看过着整个案例的完整材料,无论这些材料真实与否,这都是真真切切地涉及生命的事件,她没有办法违心的去帮着掩盖什么,也是那时,对于蒋思顿他们从顶礼膜拜到心生嫌隙,自此而始。
出于职业道德,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远离这个案子而已。
而从这一刻起,她开始敬佩除了他们那个小圈子之外的人,比如林翀,这个没有丝毫外企背景,没有海外留学经历,但是文章笔墨滔滔、洋洋洒洒的人。
也可能,在蒋思顿这样认为华夏国人的智力学时普遍稍欠的他们看来,这样就是真正的离经叛道吧?
从那时候起,她亦开始开始隐约觉得,只有心存正念才是正派,不论身份、不论族类、不论同门,只谈善念、只谈品格。
后来白芷侥幸在路上拦上一辆顺风车,终于来到了威廉家那个别墅的小院子门前,却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只有外面林荫道上的路灯还闪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往身上披着大衣一边往外走着,到了门口,接着昏暗的路灯一看,是罗盼,他看到白芷,点了点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副了然的样子,说
“你是来找威廉的吧?他不在家。应该是走了。我刚也是没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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