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朗声大笑道:“对了。人生就要过的精彩,否则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就算你活一百岁,总是要死的。何不纵情人生,做出一番伟业,干出一番成就。否则,活着何用?浪费食粮么?”
谈长顺黝黑的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
张延龄道:“长顺,我教你克服恐惧的方法。你便当这些炮火是上元夜的焰火。便当这些声响是新年的鞭炮。战场之上,要蔑视一切危险,越是怕死,死的便越是你。老天爷就是这样,你想干什么,他想方设法不会让你如意。你当真漠视这一切,反而便释然了。再说了,这一炮轰来,倘若命中了,立刻便死了,又没有苦痛,怕的什么?最怕的死法难道不是被折磨死么?要是我们必死无疑的话,我宁愿被一炮轰死。毫无知觉便上了西天,这不是更好?”
谈长顺听张延龄说的有趣,笑了起来。原来表姐夫如此豁达。他可是国公啊,他都不怕死,自己怕什么?
“轰隆!”一声剧烈的爆炸在船厅左侧响起,那是一枚开花弹凌空爆炸。碎片和气浪将左侧船厅的窗户栏杆炸的粉碎,烟尘和木屑喷溅的船厅中的人一头一脸。
谈长顺猛扑上前,护住张延龄的身子。身后被木条砸的生疼。
烟尘散去,张延龄笔直的站着,虽然有些狼狈,但是面不改色。他对谈长顺的表现很满意。危险来临之时,他首先想到的是护着自己,此子忠实,可以栽培。
“受伤了么?”张延龄拂去身上的灰尘。
“没事,门框砸了一下而已,这算什么。我在家砍柴的时候从山崖滚下去过,撞到石头上我也没在乎。”谈长顺道。
张延龄点头,他甚至没去查看谈长顺的伤口。战场之上,有些动作实属多余。谈长顺肯定受了伤,但无需大惊小怪。
“禀报国公爷,前方两艘敌船迎面拦截,请国公爷下令。规避还是冲上去。”陈式一冲进指挥台高声吼道。
“你说呢?我铁甲战船难道还要规避佛郎机人的这些破船?全速前进。撞上去。”张延龄喝道。
陈式一高声应诺,飞快冲上甲板。亲自加入摇橹的行列之中。星辰号破开水波,高昂兽首,如一头猛兽冲向前方。
‘勇士’号和‘忠诚’号两艘敌军战船横亘在星辰号和海洋之花号中间的航道上。这两艘战船都是比寻常战船吨位大的护卫船。拥有着结实的船体和强大的火力。作为海洋之花的护卫船只,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旗舰,保护他们的总司令。
他们本以为,封锁了航道之后,对方必定绕行,不可能通过。因为即便对方撞击过来,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那其实便完成了保护旗舰的任务。他们并不担心对方的撞击。
不但如此,在看到对方高速冲过来的时候,勇士号和忠诚号不约而同的横过了船身,用侧舷火炮瞄准了对手。两船的指挥官都认为,在对方抵近之前,他们的炮火会将对方击毁在半路上。
不用多,只要各发射一轮,对方的战船便要解体。
然而,正是这个决定,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挡住星辰号的可能。
两艘护卫船发起了攻击,舷窗炮口的火焰和烟尘连番响起。这是近距离的直射,炮弹的威力可见一斑。他们发射的都是实心弹,因为要力求将对方船只击沉,所以瞄准的都是对方的船头船身位置。
轰鸣声中,星辰号的船头迸发出剧烈的火光。方形船首爆裂开来。威武的兽首炸裂成碎片。船身两侧被直射的炮弹轰出无数个坑洞。
但是,星辰号并没有沉没,破损的船首依旧劈开波浪,朝着两艘护卫船冲击过来。他们怎会想到,船首正是铁甲战舰装甲最为厚实的地方。星辰号是首艘铁甲舰,徐杲知道这是张延龄的旗舰,所以在制造的时候甚至特意在船首处用了极为昂贵的用来制造鸟铳钢管的精钢。而且还是加厚的精钢。
星辰号是首艘宝船,从操作性和布局上而言其实都很笨重,远不及后续建造的不断优化的其他战舰。但是,它的护甲最厚实,吨位也最大,重量也最重。龙骨都比其他船只多几百根。这一切都让星辰号成为一艘笨重但安全的堡垒。
此时此刻,这座堡垒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即便船首被十几枚实心炮弹击中,但只是发生了变形,并未发生断裂进水。一轮轰击根本无法打穿它船首的铁甲。
下一刻,星辰号就像一柄重量极大的钝刀,重重的切入了勇士号护卫船的腰身部位。如果勇士号不是横在水面上的话,这一撞最多只是将其船首撞碎而已。还有逃命的空间。但可惜勇士号为了发射火炮而选择了横过船身,这一撞,在一片惊呼尖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摩擦声中,勇士号像一张用过的草纸,皱巴巴的被揉在一起。
“轰隆隆,喀拉拉。”
勇士号拦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