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破旧不堪,这是谈老夫人娘家的老房子,谈老夫人居住在京城,每年回南京一次过冬。
之前年年回来,老屋也还有一名老仆常年留守打理。所以宅子还能住。但是老夫人去世之后,老仆也老的走不动路了,便也无法再打理院子。
进了院子一看,整个宅院乱草丛生,残雪压着荆棘枯草,一片破败之相。门窗上斑驳不堪,窗纸剥落,蛛网纠结,残破不堪。
“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他们没有帮我们照料宅院啊。”谈如青皱眉道。
张延龄道:“谁在照料?”
谈如青指了指外边那些亲眷,轻声道:“我祖母的一位堂侄儿,我叫他三叔的一家在照料。祖母去世之后,我们托他照料的,每年还给他们十多两银子呢。就是除除杂草,看看门窗屋顶下雨的时候是否漏雨,也不用做什么。看来他们根本没做。”
张延龄听着外边那帮亲眷吵吵闹闹为分东西而闹腾的亲眷,苦笑道:“看来确实如此。不过不要紧,一会我们自己整理便是。铲了草,糊了窗纸,屋子打扫打扫便可以了。临时住一晚罢了。”
谈如青叹了口气道:“只好如此了,只是让夫君住这种地方,怕你不习惯。”
张延龄摆摆手,心道:“我当年四处远足的时候,风餐露宿,山洞坟地破庙都住过,这也算不得什么。”
当下几人放下行礼,在柴房取了扫帚铁铲木桶什么,便开始干活。谈如青和小竹负责清扫屋子,张延龄和阿牛便在外边除草。
谈家那些亲眷在门口探头探脑,见里边在干活,没有一个人进来,都一溜烟的跑了。倒是不久后来了一名瘸腿的妇人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扫把和铁锹过来帮忙。
“二姨母,您怎么来了?你怎么能干活?快歇着。我们自己干就可以了。”谈如青忙道。
那妇人道:“这帮人,要东西便都头扎尖了来。做事没有一个人帮。实在是过分的很。你们细皮嫩肉的,怎干得了这粗活。我和小顺来帮你们。小顺,愣着作甚?叫表姐表姑爷。”
那少年忙叫道:“表姐,姑爷。”
这瘸腿妇人是谈老夫人的堂侄女,叫谈秀英。腿有残疾,行动不便,一直嫁不出去。直到多年前一个补木桶的来谈家庄做手艺,待了三个月便走了。结果谈秀英便怀孕了。
后来叔伯们一问才知道,秀英是跟那补木桶的好上了,被人家搞大了肚子。这人只是在外做手艺,寂寞难耐而已。秀英身有残疾,渴望爱情,结果被骗了身子。
谈家叔伯们深以为耻,要将谈秀英赶走。幸而当年谈老夫人回乡,这才做主让她留下,且替她接生生下了孩儿。
有着谈老夫人的话和照顾,这对母子倒也勉强能度日。
适才抢东西的那帮人里没有他们。这母子俩站在远处看着,并没有上前。此刻倒是来帮忙了。
这让谈如青的心情好了许多,到底亲眷中还是有明理懂事的。
张延龄见那少年眉眼敦厚老实,笑道:“你几岁了?现在在读书么?”
谈秀英忙道:“表姑爷,我家长顺十五了。乡下人家哪里读什么书?读了一年私塾便回来放牛了。现在砍柴种地,家里什么事都是他。我又是个废人,便指望着他了。”
张延龄点点头,看着那少年穿着破烂,稚气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暗自叹息。别人家的少年如他般年纪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用做。他已经挑起家庭的重担了。
有了两个帮手,清理起来便更快了。那名叫谈长顺的少年干活利索。话不多,只是蒙着头做事。院子里的杂草荆棘除的飞快,还很有条理。张延龄暗暗点头。
待一切弄完,也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屋子里也打扫干净了,糊上了新的窗纸,厢房里也铺了带来的被褥,点起了熏香祛除霉味,敞开窗户透风散气。算是能住人了。
那母子两人忙活的头上出汗,事情完了便要离开,张延龄叫住了他们。
“一起吃些东西,我们带了点心酒水来了,干了半天活,自然要吃饭的。”
谈秀英忙推辞,却被谈如青拉着坐下。小竹将带来的点心肉铺都摆在桌上,还开了一壶酒。
“姨母,长顺,你们尽管吃,不用拘束。”谈如青热情的招呼着。
两母子不知所措,只笑着不敢动手。谈如青亲自帮她们抓了点心肉铺放在面前,谈秀英吃了一块牛肉脯,赞道:“真是好吃啊,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谈如青道:“回头给你留两包。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