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如果没有雨,也称不上烟雨两个字。
才立夏没多久,淮江的骄阳便被一场突然而至的雨浇熄。
不过雨天并不影响人们对诗情画意的追求,煮一壶好茶,约三两好友,凭窗而坐听雨赏雨,也挺乐得自在。
这在往常,是周宿的日常生活,可现在听着雨声,只觉得噼里啪啦让人心烦,灌几口茶进嘴里,他连放茶壶的动作都透着心烦,没什么兴致的从藤椅里起来往外走。
薛林看着他背影,眼神越来越深。
相比起来,叶青尧的生活就要忙碌而平静许多,虽然下雨,但道观的香客并不少。
空闲时她会写字画画,会做刺绣,也会去田里看看,帮忙锄草。
尽管这些事并不需要她来做。
陈慕回来后包揽道观大部分的苦力活,梓月常常磕着瓜子偷看陈慕露着一身腱子肉挑水砍柴,然后吞口水感叹,“这才是真男人啊。”
叶青尧正在为一件旗袍定底色和花纹,把布料撑开,选图案在布上比对,听到梓月的话,温婉笑笑,“虽然我们是道士,但也可以结婚生子,师姐喜欢这种类型的话,下山的时候留意一下,真要是喜欢陈慕,也可以争取。”
梓月稀奇的回头看着她。
黑猫阿弯趴在姑娘的膝盖上睡觉,她十指纤纤,轻抚布料的样子真像抚摸爱人的脸颊。
“我竟然能从里嘴里听到这些话。”
叶青尧浅笑。
但梓月摇头,“谁不知道陈慕喜欢你,我可对他不感兴趣。”
“谁说陈慕喜欢我?”
“谁说陈慕不喜欢你?”梓月立刻反驳,“他这次出门拉货可比上次快半个月,紧赶慢赶不就是为了回来看你?他平常看你那眼神,含情脉脉得我都受不了。”
叶青尧含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她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不是。
陈慕的确很在意她,的确事事以她为主,的确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她,但叶青尧知道,他不。
梓月自言自语摇头“但我觉得陈慕配不上你,你这样的姿色和才华,应该配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陈慕虽然踏实沉稳,但年纪太大,都四十了。”
是啊……
四十了。
叶青尧短暂的发了愣。
雨声落在房梁,好像越来越大,叶青尧抱着阿弯走到窗边。
山林里的雾升了起来,绿树上空飘着一层飘渺的白,雨幕模糊远方,风吹来有些微微的凉,阿弯往叶青尧怀里钻,叶青尧摸着阿弯的身体,看陈慕侧脸。
他停下砍柴看着雨幕发呆,双眼有些放空。
他在想什么,叶青尧在很多年前,心里就已经有答案。
毕竟……
快到那个人的祭日了。
叶青尧伸手接两滴雨,希文和小辣椒抱着东西走过来,叶青尧的目光落在他们抱着的东西上。
希文有点为难的样子,“叶家送来的。”
每年这个时候,叶家见不得她的人都会送来些东西。
梓月一下子瞪起眼,“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叶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叶青尧眼神很平静,“这次是什么?”
希文和小辣椒拆开包裹,是大片的红色,染了血的旧衣服。
那个人的。
还有一块写着“孽种”的布,锋利的字体如刀。
两个包裹都散发浓浓血腥气。
梓月立刻把两个包裹抢过来扔出窗外,那血迹被雨水洗得四处流淌,陈慕看得拧眉,再看叶青尧,她一副置身事外,有些过于冷淡。
也是。
从懂事起就被家里人抛弃,每年都会被侮辱,时间长,也就麻木了。
陈慕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从红布里看到一个信封,已经被弄得有些脏,他捡起来拿给叶青尧看。
叶青尧没接,冷漠的看着,转身走到缝纫机旁,继续做旗袍。
梓月拍手赞同“漂亮!看什么看!就不看!说不定又是什么骂人的话!”
她干脆两把撕碎,从窗户里拋出去。
不过是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凭什么,三番两次影响他的情绪?
周宿天性叛逆,桀骜不服,偏要忤逆自己这颗不正常的心和混乱思想。
折腾自己,也许也是在治愈。
他让祁阳送个女的过来,半醉状态回到家,推门往里看,厨房里穿着性感吊带裙做饭的女人,是上次见过的影后金絮。
周宿拿着衣服挑眉,轻笑靠门,没进。
金絮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脱下围裙,露出隐隐酥胸和长腿,只是笑而不语,就写满性感妖娆,妩媚勾人得厉害。
以往,周宿可能已经过去搂住她的腰,不用吃饭,已经开始进行下一步。
现在……
怎么毫无兴致呢。
就连那满桌子精致的食物,竟然也不如上次在云台观吃过的七彩豆来得诱人。
见鬼。
这根本不是周宿想要的。
他单手拎衣服站直身,手指里还松松夹着一根烟,懒漫放嘴里,衣服丢沙发走到金絮面前,浑痞地轻勾起唇,唇角坏坏牵着,样子看着挺漫不经心,胃部的翻腾却搅得他呼吸微紧。
金絮碰到他的一刹那,周宿双眼突然像被针刺到,瞬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