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直隶卫兵骑在马上,不以为然道:“稀奇啥啊!西域遍地都是,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那些外番使者隔三差五就送一头来,得到赏赐还不满足,胃口越来越大,声称狮子是高价从么花剌子国换来的,“值银二万”,路上走了七年,运费就花了“五千两银子”,让皇帝给他们报销三万两银子····”
一众卫兵听得哈哈大笑。
“到弘治皇帝时,就不送了,各种神兽都不要了。”
“为啥?”
“没钱了呗!”
林宇抬头看了眼前面朱由校落寞的背影,大声呵斥道:“叨叨没完了是不?这么喜欢前朝故事,就留在南京别回去了!”
卫兵们见林宇动怒,连忙闭口不再说话,按住刀鞘,挺直腰背,警惕注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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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千斤闸绞链吱吱呀呀的滑动声,沉重坚固的玄武门被打开了。
南明兵部侍郎赵之龙身穿红色绸服,骑马走在最前面,引导大齐使团缓缓进入南京城。
早在钱谦益一行入城之前,赵之龙和他的同僚们便早已做好准备。
兵马司和锦衣卫挨家挨户命令南京百姓准备好香炉,并把“顺民”、“大齐皇帝、太上皇万万岁”“大齐天命所归”“喜迎王师”等字,写在黄色条幅或纸张上,整整齐齐张贴在自家门口。
据说这样可以避免齐军滋扰。
十几骑大齐禁卫军卫兵,经过这些条幅旁边,无不哂笑,南京百姓显然将齐军当成了左良玉郑森那样的流贼军队。
申时初刻,钱谦益一行抵达紫禁城皇宫。
大学士在午门会见南明降官,和这群渴望为新朝效命的官员,商议接下来的受降事宜。
受降的主角,皇帝本人反而被晾到了一边。
朱由校按耐不住,在林宇的护卫下,他让一个老太监带着自己,前往乾清宫,去看望他的亲戚,现在已是孤家寡人的弘光皇帝朱常灜。
林宇手执长刀,全身披甲,宛若钢铁巨兽,走在紫禁城中。
宫内道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许多金银和器皿,宫女和太监四处乱跑,齐军还没有进城,皇宫已经完全失去秩序。
在乾清宫正殿,朱由校见到了坡头散发手持宝剑的朱常灜。
如果论资排辈起来,朱常灜还是朱由校的叔叔。
弘光皇帝抬头望着身材高大的林宇,竟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慌。
“这么说,齐虏已经进城了吗?你们几个,是来抓朕,还是来杀朕,不对,依照刘招孙的手段,应该是先放一把火,把朕烧死,再说朕被阮大铖杀了·····”
“杀!!文官皆可死!杀!杀死左良玉!杀死郑成功!杀阮大铖!杀史可法,杀···杀刘招孙!”
朱常灜光着脚丫,在大殿上来回走动,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挥舞长剑,劈砍空气。
朱由校小声道:“不会已经杀了皇后太子吧?”
林宇走进内殿,查看一番,见皇后郑氏和太子依偎在一起。
朱由校使了个眼色,林宇上前一把夺过宝剑,和朱由校一起控制住疯疯癫癫朱常灜。
朱由校让林宇先退后,抬头对远方叔叔道:
“皇叔,睁开眼看看,我是朱由校,齐国让我来劝降你····”
“崇祯皇帝!”朱常灜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侄子,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
“你,随朕杀出去,杀光他们!我们去云南,去广西,去找····”
朱由校回头看了眼远处站着的林宇,摇头道:
“皇叔,太上皇半人半神,黄台吉不是他对手,李献忠不是他对手,就是太祖重生,也不是他对手!你醒醒吧!”
“我早齐国,见过战场上用身体挡炮子的战兵,见过在工坊钻枪管把自己活活累死的工匠,见过不顾风寒挑灯夜读的学生,大齐不是暴秦,也不是李唐,太上皇的理想是星辰大海,他在做的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朱常灜一脸惊恐的望着这位失踪已久前前前任皇帝,没想到再见此人时,他已变成刘招孙的走狗。
“崇祯皇帝不是已经被大火烧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朱由校紧紧攥住皇叔手腕。
“归降大齐,你可以和朱慈烺一样,去江华岛,我们老朱家的人都在那里。”
朱常灜一把推开崇祯,喝问道:“胡说,先皇是怎么死的?
朱由校松开他这位被恐惧控制的皇叔,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弟朱由检,不忍大权旁落,所以花费重金买通了太上皇身边一个近侍,在给太上皇的粥中下毒,没曾想没有毒死太上皇,反倒毒杀了张皇后···朱由检一心求死,太上皇最后只有成全他了。
“胡说!先皇明明是被刘招孙这狗贼弑杀的!你亲弟弟让刘贼杀了,你还要为他说话,朱由校,你还是不是人!”
朱由校一把抓住皇叔。
“皇叔,你现在,也要一心求死吗?”
“朕不想死。”
“我胞弟性情刚烈,宁死也想除掉权臣。明知毒死刘招孙,自己也必死,但他,还是去做了。”
朱由校认真望着他皇叔。
“皇叔,去江华岛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比如我,我喜欢做木工,太上皇宅心仁厚,就让我协助营造天心城,让我去工部做官····刘招孙可说比历朝历代任何皇帝都仁慈,只要你不像朱由检那般作死,他绝不会杀你,相反,你后半生还可以过个富家翁生活。”
朱常灜眯缝着眼睛,回想朱由校说的话,不知过了多久,焦虑的神色终于渐渐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