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巴巴地说：“羞羞脸，你们转过去。”</p>

司凌宇：“......”</p>

霍云沉：“......”</p>

两人闻声，纷纷默契地背过了身，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前方白生生的墙壁。</p>

上完厕所后。</p>

霍钦显然正常了许多，不再突发性抽搐。</p>

躺回床上后，又开始抓着霍老夫人的手，死死不肯松手。</p>

“奶奶，你和凌宇先回去，白天由我和以宁照看爸就可以。”霍云沉见司凌宇频频哈欠，缓声说道。</p>

“哥，我没事。”</p>

“回去休息吧，现在更应该养精蓄锐。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请护工，也需要家里人看着，况且专业合眼缘的护工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今晚还指望你呢。”</p>

霍云沉的耐性十分有限，没说几句就将除温以宁之外的所有人统统赶了出去。</p>

温以宁瞬间会意，掩紧了病房的房门。</p>

待病房里趋于安静。</p>

霍云沉才开口询问着霍钦，“爸，你真的不记得我了？”</p>

“云吞。”</p>

霍钦歪了歪脑袋，浑浊的眼神里意外地现出了清澈的愚蠢。</p>

温以宁也好奇地挨近了病床，“爸，那你还记得我吗？”</p>

霍钦摇了摇头，旋即又补充了一句，“神仙姐姐。”</p>

“云沉，我怎么感觉爸好像不是装的？”</p>

温以宁没想到霍钦居然会用“神仙姐姐”这样的字眼形容他。</p>

他清醒的时候，是断然不可能夸她一句的。</p>

霍云沉没有回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霍钦，“爸，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相信我。”</p>

“云吞好吃。”</p>

霍钦没有搭理霍云沉，依旧自顾自地喃喃自语。</p>

霍云沉没有放弃，继续说道：“我之前对你的态度的确不太好，也曾埋怨过你，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你。”</p>

温以宁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看向霍云沉。</p>

她知道他对霍钦还是有感情的，根本不像是之前他说的那样，和霍钦没有半点父子情分。</p>

当然百善孝为先。</p>

温以宁觉得敬重爱戴自己的父亲往往是个加分项。</p>

只是...</p>

想起自己曾被霍钦的人架上手术台，被迫接受了流产手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p>

如果那一次她真的怀孕了。</p>

霍钦岂不是杀害她和霍云沉孩子的罪魁祸首？</p>

有那么一瞬间。</p>

温以宁还挺想知道，事情要是发展到那个地步，霍云沉还会不会这么关心霍钦？</p>

霍云沉和霍钦说了好一会儿，起身的时候突然抱住了温以宁，“让你受委屈了。”</p>

“嗯？”</p>

“我知道我爸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给你造成很严重的伤害。所以我现在对他的照顾都有可能刺痛你。”</p>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消化情绪。”</p>

温以宁也觉得不能和老人太过计较，她向来不主张以德报怨，但这人毕竟是霍云沉的父亲。</p>

她但凡是有一点在乎霍云沉。</p>

也不会让他夹在中间为难。</p>

“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那时候你真的流产了，我这辈子不会再理他，但我做不到看着他在无助中去死，能理解？”</p>

“嗯。”</p>

温以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p>

其实有时候杀人已遂和杀人未遂根本就是两码事。</p>

前者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也没有后悔药可吃。</p>

未遂到底不一样。</p>

可以浪子回头，可以金盆洗手。</p>

也可以是醍醐灌顶后的改过自新。</p>

“霍云沉，我能理解你。”</p>

温以宁倒也不是真的多么记恨霍钦，毕竟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p>

她更看重的是霍云沉的态度。</p>

他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小情绪，她觉得已经算得上难能可贵。</p>

“跟我客气什么？”</p>

霍云沉亲了亲她的额头，坐在病床上的霍钦却害羞地捂住了眼，“羞羞脸...”</p>

他将手在放下的那一瞬。</p>

掌心没来由地湿了一大片。</p>

“我去给爸倒杯水。”</p>

温以宁脸皮薄，即便霍钦的智力如同稚童，她还是没办法当着第三人的面和霍云沉又搂又抱。</p>

片晌之后。</p>

她便端着一杯淡盐水走了进来，“爸，喝点淡盐水吧。”</p>

霍钦面露恐惧。</p>

激动地摇摇头，“你走开！坏女人...坏！”</p>

“爸？”</p>

温以宁困惑地看向霍云沉，道：“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p>

“水杯给我。”</p>

霍云沉蹙眉，从温以宁的手中接过水杯，如同哄小孩儿一样哄着霍钦，“爸，喝点水。盐水不是很好喝，但可以补充身体电解质。以宁不会害你的。”</p>

霍钦听霍云沉解释了大半天，这才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灌了两口。</p>

“疼...”</p>

盐水浸渍过霍钦被烫出水泡的口腔内壁，想过等同于辣椒水涂抹伤口，疼得他哇哇叫。</p>

“爸是不是口腔溃疡？”温以宁看着龇牙咧嘴的霍钦，完全能够体会到他现在的痛。</p>

其实在霍云沉开口跟她解释的时候。</p>

心软的她就默默地在心里同霍钦和解了。</p>

当然前提是霍钦以后不再那样针对她。</p>

“我看看。”</p>

霍云沉捏住霍钦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旋即又打着手机内置手电筒照着他的口腔。</p>

注意到口腔内壁的两个水泡。</p>

他的神色愈发难看，“司凌宇和战景莲可能虐待过他，他嘴里又两个水泡，像是被烫出来的。”</p>

“爸对他们还不够好？人心不足蛇吞象。”</p>

温以宁寻思着霍钦对她虽然百般苛刻，但对战景莲却是相当的宽容。</p>

当然他虽然偏心霍云沉，待司凌宇也是过得去的。</p>

这种情况下。</p>

司凌宇和战景莲居然还能狠下心肠对一个病患下手？</p>

“晚点儿我让刘伯陪着他看护，看样子他是越来越丧心病狂了。”</p>

“我去急诊科要点治烫伤的膏药。”</p>

温以宁说着，就急匆匆地跑出了病房。</p>

待病房里只剩下霍钦和霍云沉两人。</p>

霍云沉这才沉声说道：“老头儿，别装了。”</p>

“云吞..好吃...”霍钦继续装疯卖傻。</p>

“你真以为自己的演技有多好？”霍云沉无语地看向坐在床上，完全不顾形象的霍钦。</p>

霍钦见霍云沉这么笃定，这才纳闷地开了口：“你怎么看出来的？”</p>

“我刚刚跟以宁解释的时候，你哭什么？心虚了？还是内疚了？”</p>

“我没有。”</p>

“死鸭子嘴硬。”</p>

“有你这么说老子的？老子装傻，还不是为了抓出家里的内鬼？”</p>

“这回看清楚了？”</p>

“看清楚了。”霍钦倍感惭愧地说，“我之前看人先看阶级，家世，背景。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p>

霍云沉挑了挑眉，淡淡地道，“你知道得太晚了。”</p>

“我装病这事儿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分毫，我还想着拉凌宇一把。”</p>

“当年是我犯了错，他是无辜的。”</p>

“至于宁宁那边，你最好暂时保密。我卖卖惨，她心软，指不准一个转身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p>

霍钦的算盘打得也是很响。</p>

起初他只想揪出害全家频频梦游的真凶。</p>

结果竟试出了晚辈的真心。</p>

他没有料想到战景莲会那么残忍地虐待他，也没有想到温以宁还能接纳他。</p>

一失一得。</p>

也算是有些收获。</p>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以宁只对我心软，你不配她心软。”霍云沉说的也是大实话。</p>

“你这小子！我要是真中风了，准保是被你气的。”</p>

“老头，小点儿声，隔墙有耳。”</p>

霍云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沉声问道：“你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p>

“如果凌宇愿意回头，我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p>

“要是他执迷不悟，我不止会将他扫地出门，还会将他绳之以法。”</p>

“不过据我所知，你手里也没有他的罪证吧？我对他的怀疑也全是出自猜测。”</p>

“目前我只能确定战景莲不是个东西，凌宇的真实秉性，老实说我摸不透。”</p>

霍钦确实不太清楚司凌宇对他到底有多少真心。</p>

就拿他刚才装傻来说。</p>

司凌宇可能真的没有注意到战景莲在虐待他。</p>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事业，忙起来的时候几乎天天没日没夜地加班。</p>

而且司凌宇刚才还因为他呵斥了战景莲。</p>

“说你糊涂，你是真糊涂。”</p>

霍云沉抽了抽嘴角，他算是发现了，霍钦和他差不多。</p>

在日常生活中根本没带什么脑子。</p>

司凌宇那么明显的使坏，霍钦究竟是怎么做到熟视无睹的？</p>

总不能因为他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治愈系少男脸。</p>

就对他无底线包容吧？</p>

“他也是我儿子，我这不得谨慎行事？也许所有事情，都只是战景莲一个人折腾出来的。”霍钦小声地为自己辩驳。</p>

“行吧。你就继续装疯卖傻，等个实锤好了。”</p>

霍云沉对霍钦愈发无语，索性坐到沙发上不再搭理他。</p>

温以宁进门的时候。</p>

霍钦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病床上，被子掉到了床底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明显的怯意。</p>

温以宁捡起了地上的被子，轻轻地给霍钦盖上。</p>

做完这一切。</p>

她又不悦地看向沙发上的霍云沉，“你是来陪护的，不是来装大爷的！被子掉地上，你也不知道捡一下？”</p>

霍云沉被霍钦气得抓狂，只冷冷地说：“七月底，冻不死，只可能被热死。”</p>

“爸是病人，身体虚，能和你一样？”</p>

温以宁说完，又将烫伤膏药扔到了霍云沉怀里，“你给爸上药。”</p>

“我不要，疼死他算了。”</p>

“霍云沉，你有病吧？你爸要是真出了事，到时候你别哭。”温以宁对此倍感无语，前一秒霍云沉还在上演着父子情深的戏码，怎么她才走开一小会儿，又闹脾气了？</p>

霍钦憋着笑，突然觉得看温以宁骂自己儿子还挺爽的。</p>

这小子平时就知道怼人。</p>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在温以宁这儿他被怼得连还口的余地都没有。</p>

“温以宁，你确定要跟一个糟老头子跟我吵架？”</p>

“你确定要跟一个怀了你孩子的孕妇抬杠？”温以宁底气十足地反问。</p>

“......”</p>

霍云沉扫了眼温以宁的肚子，默默认怂。</p>

他给霍钦的伤处涂了厚厚一层烫伤膏，又压低了声威胁道：“不准动她，也不准动我的孩子，听到没有？不然我就让你假傻变真傻。”</p>

霍钦冷哼。</p>

鉴于温以宁在场，只敢用口语的方式吐槽着霍云沉：“你可真是个大孝子。”</p>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温以宁好奇地问。</p>

“他说他放了屁。”</p>

霍云沉率先一步抢答，在他看来，霍钦刚才的坦白跟放屁没什么两样。</p>

他还以为霍钦总算聪明了一回。</p>

结果证实，霍钦依旧糊涂。</p>

“......”</p>

温以宁无语地睨了一眼霍云沉，管自己坐到了沙发上，修改着准备拿去参加下个月服装设计大赛的原稿。</p>

她刚坐下去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p>

霍老夫人就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宁宁，我让刘伯去接替你和云沉。你俩赶紧回来一趟，法师说需要家庭成员悉数到场。”</p>

“奶奶，你真的相信这个呀？”</p>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法师说，一切根源在你身上。具体什么意思，他说需要等你和云沉回去再说。”</p>

“好的，我们马上回去。”</p>

温以宁挂断了电话之后，便和霍云沉一道赶回了霍家老宅。</p>

“为什么回去？法师这么说话，明显是要往你身上泼脏水。”车上，霍云沉不悦地开了口。</p>

“说我八字过硬，克夫？”</p>

温以宁轻笑着说道：“不亲自去会一会，我哪能知道是他的本事大，还是我的本事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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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