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柔脾气古怪,她当时百般欺辱,最后她被徐州首富嫡女,裴君英带回了府,沈元柔没准不很她,还会感激她。</p>
她此刻这幅尊荣,没了半分体面,也不再值得沈元柔恨。</p>
高高在上的沈太师,为何要恨阶下囚。</p>
“……反贼进裴府,”郝琼哑声道,“是我的授意,裴君英什么都不知,只当顺手做了好事,将人安置在郊外的宅子。”</p>
她断断续续讲述着当时的情景。</p>
沈元柔没有打断,虽然这些消息前世她已得知,但从郝琼口中说出,她仿佛看到了故作沉稳,却害怕地指尖发颤的裴寂。</p>
“徐州知州正得眼,我便做顺水人情,将裴家嫡子推给她。”她缓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我也不知裴家嫡子去哪了……”</p>
“至于原谦,那是个老狐狸,她不会真正的信任谁。”</p>
原谦谨慎,就连她身边的谋士、同党,都不能全然知晓她的计划,她们只是服从原谦的吩咐,具体并不能知晓多少。</p>
“原谦,这些时日同虞人走得近……”</p>
言毕,郝琼看着她:“我没有可交代的了。”</p>
她数日受刑不肯开口,沈元柔想,郝琼当是有话要说的。</p>
不过基于前世的经验,政事公务倒没有先前繁忙了,她才得以来见这人。</p>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这可是大罪,寻常官员进了大牢都是免不了脱一层皮的,更何况郝琼,她早料到自己的结局。</p>
她等了许久,没有听到沈元柔的声音,强忍着剧痛抬起头:“……沈元柔,求你。”</p>
“你的女儿和主君,会没事的。”她轻飘飘的留下一句。</p>
望着沈元柔离去的背影,郝琼扯了扯唇角。</p>
她已然是弃子了,原谦不会保她,她便想尽办法护住夫女。</p>
郝琼不会怀疑沈元柔,她不会对男子和孩子下手,这是她的承诺。</p>
“主子。”月痕见她出来,忙为她递过去鹤氅。</p>
沈元柔的身上满是血腥气,她最是干净,此刻也只得换一袭外氅。</p>
“去查一下那些虞人。”沈元柔换上宝蓝鹤氅,吩咐道。</p>
姜朝管那些看守皇家猎场的仆从婆子叫虞人。</p>
想要形成土石流这样的灾祸,以掩人耳目,有足够人手便不是问题。</p>
直至踩着轿凳下车时,沈元柔蹙了蹙眉:“今日是什么日子?”</p>
月痕也一怔,琢磨道:“三月十八,什么日子也不是啊,主子,您……”</p>
三月十八。</p>
沈元柔偏头,正巧见远处的货摊。</p>
天已全黑了,灯笼的暖光将她笼住,沈元柔便瞧见卖货娘那红艳艳,晶莹剔透的红果:“月痕,去买两串。”</p>
玉帘居。</p>
裴寂低落地垂着头,鼻头酸涩不已。</p>
老太君的话犹在耳畔:</p>
“既是借住的公子,便当尊礼守礼,哪里能日日叨扰家主?”</p>
“既然住下了,便安心养伤,一个男子,怎么直往外跑,家主看重你,一来便金奴银婢的伺候着,比我这老头子还……”</p>
可他是老太君,是沈元柔的长辈,裴寂只能垂首聆听。</p>
孟氏字字句句无不在提醒他,他只是来投奔沈元柔的义子,更打扰了她们的生活。</p>
他不该继续打扰沈元柔了,早些嫁出去,也让母亲安心。</p>
“公子!”</p>
曲水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他一瞬。</p>
裴寂将玉佩攥得很紧:“什么?”</p>
“家主来看您了。”曲水高兴道。</p>
沈元柔来看他。</p>
裴寂有些恍惚,他知晓义母还有许多朝堂上的政事需要处理,居然这么早便回来了吗?</p>
他规矩地站在那处,在嗅到属于沈元柔的香气后,他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p>
兴许因着对沈元柔的愧疚、心虚,或者被曲水惊吓,还没能缓过来,这种感觉很奇怪,裴寂无法控制。</p>
好急切的心跳。</p>
裴寂有些害怕,怕沈元柔听到他这样响的心跳声。</p>
“义母。”</p>
在沈元柔没有开口的间断,裴寂的心里过了很多念头。</p>
是有人诬陷了他的母亲吗,义母又会不会相信他,还是义母得知今日他与皇子赌约一事?</p>
沈元柔是生他的气了吗……</p>
“有好好用晚膳吗?”沈元柔温和地注视着他。</p>
她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裴寂又回到了初见的谨慎、拘束,很害怕她一般,似乎下一刻,这孩子就要躲起来了。</p>
他垂着长睫,一副温驯的模样,只叫人愈发怜爱。</p>
裴寂心头闪过短促的情绪,突然被关切,鼻头居然更酸涩了。</p>
“多谢义母关心,”裴寂喉结仓促了滚了滚,“裴寂有好好听话。”</p>
他等待着沈元柔的审判、问责。</p>
然下一刻,一串红亮饱满的,裹着晶莹糖霜的果子被递到他的面前。</p>
她说:“生辰吉乐,裴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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