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宫殿之中灵气越发浓郁。</p>

这让她想到了当初瀛洲那个禁地，只不过瀛洲禁地里藏着的是仙树长生，而此中藏着的，是——</p>

叶长欢走下了最后一步。</p>

抬头望去，高台巍巍，一口悠蓝的阵法转动流转。</p>

宫叶盯着狼狈却先来一步的轩辕泓。</p>

三宗宗主被等候已久的妖兽牵制。</p>

“放肆，让你做的事为何不做，反而到了此处！”</p>

轩辕泓察觉不对呵斥。</p>

宫叶提着剑，并未怯懦，反而异常冷静，一字一句的开口：</p>

“梵天秘境内，当初年少的轩辕泓因为青云宗背叛人族恼怒厌弃，为何千年之后，也是同一个人，做了当初最瞧不上的事！？师尊，这便是你的要走的道吗？”</p>

“你懂什么？！你此刻倒是清高，但年岁渐长，你自会明白，天才之上还有天才，你以为靠自己努力就可以？！当初你不也是中洲第一的天才，最后怎么了？！还不是多出了顾斯善顾斯恶樊承？再放眼一望，其他四界甚至妖族，也未尝不是没有能比你强的！如此，你还认为自己可行吗？！”</p>

年少的轩辕泓心比天高，自然慷慨激昂，不屑于邪魔歪道。</p>

但两千年的和平安定真的太长了，没有了外患，等他真的专注修行之时，才发现第一之上还有第一，太慢了，一切都太慢了，他总得升上去，奉天宗是压在南弦宫头上的影子，仓乾亦是压在他头上的影子。</p>

“入金丹只需要二十三年，成元婴也只需要一百年，就是化神，也就五百年，可你知道到了炼虚到大乘需要多久吗？一千年、两千年？！都不够！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也未必等得了！而妖族可以、妖族有提升修为的法子，瀛洲和妖族联合，日后南弦宫便是中洲第一！”</p>

这个时间不算长，甚至可以说短，可入轩辕泓所言，前期晋级太过容易，导致后面的时限拉长，只会让人觉得无望。</p>

当初斩杀妖族是真心的，现在为了私欲背叛人族也是真的。</p>

“我受益，南弦宫弟子也一样受益！你亦是不想被压在奉天宗之下是吧？”</p>

他看着自己这个弟子。</p>

“有些事一旦做下就是世世辈辈的债，当初东洲叛了，落得如今下场，南弦宫若是和东洲一样酿成大祸，那日后南弦宫弟子岂不是也会如东洲修士一般，备受唾弃？永不得翻身？！”</p>

“那不一样！当初东洲未能成功，妖族未能成功，可现在，妖族会赢！那南弦宫就是胜者！”</p>

轩辕泓斩钉截铁，对眼前弟子循循“善”诱：</p>

“宫叶，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更是南弦宫未来的宫主！南弦宫对你不薄，你就能安然弃之不管？那些师弟师妹呢？你也不管？”</p>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愧是李疏狂策反的，当初用在他身上的计策，被他教给轩辕泓，用在了另外一个与他年轻时一般的天才上。</p>

宫叶默然，只是道：</p>

“若我不是当初中洲天资最高的弟子，师尊还会收我吗？”</p>

轩辕泓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手中一顿。</p>

“当然！”</p>

假的！</p>

他对宫叶的确倾囊相授，因为他轩辕泓什么都要最好的，就是弟子也是如此！</p>

似乎感觉到宫叶的异常，他冷下脸来：</p>

“冥顽不灵！”</p>

“莫非你还想弑师不成！”</p>

“师尊呢？莫非还想杀了弟子不成！”</p>

“……”</p>

轩辕泓不愿再搭理她，反手灵气灌入阵法之中！</p>

随即一掌扇开宫叶，见事一成直接转身离开原地！</p>

“该死！”</p>

“吼！”</p>

三宗宗主瞧着阵法不对。</p>

又被妖修轩辕泓带着打入天幕。</p>

那是连接东洲青云宗的阵法！</p>

要知道东洲几乎已经成为妖族之地，青云宗还是叛徒，若是连接，岂不是东洲的妖族和青云宗弟子都会大批大批的来此？！</p>

那样的中洲，只会跟着一起沦陷！</p>

可，阵法已经开启了。</p>

叶长欢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p>

她抵住宫叶的后背，前者倒吐一口血，眼眶红了。</p>

不管当初出于什么目的，但最后的师徒情谊不假，轩辕泓不会杀她，她亦做不出弑师的事来，但轩辕泓发觉这个弟子不会选择他拟订好的路后。</p>

也决定将她当做弃子！</p>

不杀，亦不要！</p>

“阵法开了。”</p>

叶长欢抬手，一掌拍了下去。</p>

那阵法犹如漩涡，片刻被吞噬。</p>

她皱起眉头。</p>

“没用的，阵法启动，一切无用，内里更是有法印无数，炼虚进入都会被气流席卷，化为飞灰。”</p>

宫叶稳住身形，脸色苍白，扯出了一个笑，却没一丝着急。</p>

两人站在阵法边上，末了她又问：</p>

“你要做什么？”</p>

叶长欢收拾收拾，看着漩涡开口：</p>

“内里既然有法印，不就是怕有人破坏掉吗？即是可以破坏掉，那为何那个破坏者不能是我？”</p>

宫叶：“你疯了，炼虚下去都是死，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顾斯善，你这个杀戮道，何时如此善心大发？拿命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p>

一根捆仙绳被塞入她手中，对面将自己绑的严严实实的修士抬眸狡黠一笑：</p>

“错了，我不过是去试上一试，若是要命，我自然不可能舍身取义，拉动绳索，你将我拉上来便是，毕竟这世间，自己的命方才最为珍贵。”</p>

宫叶：“……”</p>

她怪异的看着这个人。</p>

刀起刀落时杀的毫不眨眼，你以为她是个嗜血狂魔，但她也能为了一个婴儿独闯杀局。而现在，你看着她为了毁掉阵法欲要跳入其中，终于改观，认为这个人实在正直，大公无私的时候，她又告诉你，我就试试，要是要命才能破坏掉，那还是算了，记得把我拉上来。</p>

它连通就连通吧。</p>

你：“……”</p>

“顾斯善，你便不怕我把绳子割断？”</p>

“宫叶不是轩辕泓，也不是李疏狂，不管日后是否后悔没叛，也不影响现在的宫叶绝不会做出违背本心之事。”</p>

叶长欢探查着阵法的边缘，说不在乎生死是假的，她没什么高尚，但若是有希望的话，她也愿意一试。</p>

她没在意宫叶的沉默。</p>

这个被逼着做出选择的天才，曾经也是风光无限，却在从梵天秘境出来时，就被当头一棒。</p>

宗门叛了，她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为了当叛徒的，她就想问问，问问那个在梵天秘境之中意气风发的修士，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为了什么。</p>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得到了自己的答案。</p>

轩辕泓说她自视第一，九宗大比还不是被压了下去？</p>

甘心吗？不甘心。嫉恨吗？为什么嫉恨？</p>

实力不济，那她再修行便是，她入仙途不是为了超越某个人的，而是为了得道，为了成仙。</p>

顾斯善是顾斯善，宫叶是宫叶。</p>

她不会是轩辕泓也不会是曾经的李疏狂。</p>

偏偏这世间事总是无常，因果加身，她也做不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p>

南弦宫就是她染下的因。</p>

而现在她就得摘下这个果。</p>

叶长欢突然感觉到捆仙绳一紧，愕然抬头。</p>

“这阵法之中的确布满法印，炼虚修士下去也未必能活命，所谓无解，是对外人，可我不是外人。”</p>

宫叶踏出脚，回头看了叶长欢一眼：</p>

“我是南弦宫弟子，我做不到斩杀同宗，可我宫家之人，也断不会做叛徒，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我宫叶，偏都要！”</p>

“你回来！”</p>

叶长欢一点即通，震碎绳索。</p>

她进入是发现不对就回来的，可宫叶却全无后路，她这是准备只身跳下阵法！</p>

绞杀炼虚修士的阵法，她安有活路！？</p>

这明明就是同归于尽！</p>

她毁了南弦宫的欲要酿下的大祸，也断了累累因果！</p>

“你别忘了，你还有家族妹妹！”</p>

“该说的话早在南洲的密林之中已经说完，自然毫无留恋。”</p>

那时她和宫翼的对话不是偶然！</p>

难怪，难怪她听见叶长欢一提到仓乾给她的提示就顿住，因为她从一开始，就隐约知道自己的选择。</p>

所以她将大半积蓄给了宫翼，且做了诀别。</p>

“顾斯善，你要看着，告诉所有人，我宫叶无愧与同宗，也无愧与同族！”</p>

她跳的果断利落，好像只是应对一场决斗，而非赴死。</p>

“宫叶！”</p>

“师姐！”</p>

所以修为本就才元婴初期的妹妹在大能聚集的杀局中奋力赶来，却看见这一幕时会怎么想呢？</p>

或者她做梦都没想到，那次看似寻常的不欢而散会是姐姐早知结局的诀别。</p>

她歇斯里底，她厌恶对方插手她的道途，丢回去了她给的乾坤袋，过往的数次争论中，她说过无数次让对方离她远远的，最好恩断义绝。</p>

而这一次，她真的如愿以偿。</p>

嗡——</p>

方才开启一半的阵法修士强行进入，隐匿在暗处的法印被准确无误的刺穿，随即牵扯出更多的机关杀招！</p>

迸发出刺眼的红光，让外界再无能前进一步——</p>

宫家宫叶，无愧于任何人。</p>

师门情谊压不住她，师惠之恩也逼不了她。</p>

她从来，只从本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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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