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修仙界之后时过境迁，再听见这个名字是叶长欢恍然了一下。</p>
顾斯恶回头看她，想到了什么，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p>
“元茂等人所去的秘境不过是对外界的说辞罢了，实则那儿算是一处封印松动的裂缝，不少妖兽从中逃出，需得按时清剿，久而久之成为一处修真战场，青云宗作为五大宗之一，自然会遣派弟子驻守，不过东洲的一切本大爷都不相信，宗门亦是如此。”</p>
“所以宗门便在那儿安插了不少执事弟子，为了物尽其用，除内门外，外门飞天榜前一千的外门弟子可前去历练，毕竟这些弟子在内门大比之后，大半都会进入内门，早些接触未尝不可。”</p>
仓踽说着，察觉到杀气，抬头：“怎么了？鬼鬼祟祟，本大爷一说到这青云宗就焉巴，可是这青云宗有什么不对？”</p>
出乎他的意料，杀气散发出来的人居然是平日里蹦不出半个字的二崽，大崽倒是面无异色，这要是外人前来，一时间还真分不清两人谁是修杀戮道的。</p>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两个小鬼是从东洲来的，可这和青云宗有什么关系？</p>
“可是听了之后，害怕自己东洲之人的身份被唾弃？还是说听了往事，便觉得自己是东洲之人，厌恶自身了？”</p>
可二崽看起来也不像是啥好东西啊？能有这觉悟？</p>
“放心吧，千年都过去了，东洲人早就不知死了好几代了，以前那些恩恩怨怨，除了几千岁的老人，谁还记得？如今唯一的牵累，大抵就是灵气贫瘠的地域了，青云宗是战后重组，算有几分气候。”</p>
顾斯恶罕见冷笑，杀气腾腾：“死路一条的气候。”</p>
倒是叶长欢嘴角扬了扬：</p>
“兄长想多了。我等的确和青云宗有些渊源，但不多，不过即是渊源，总归是要斩断的，迟早的事罢了。”</p>
“就是如此！”仓踽一拍大腿：</p>
“即是要晋级金丹，尔等就要先斩去前尘！所以说，那儿就是尔等晋级金丹的最好去处！”</p>
叶长欢和他一起笑。</p>
只有顾斯恶冷着脸，抱着剑不知道要去何处。</p>
可走到一半，他又倒回来，冷冷的看着两个脸都快笑僵的师徒，目光沉沉。</p>
一师一徒抬头和他对视。</p>
他抬起手，拿着掉在地上的长剑头也不回的离开。</p>
两人茫然：“……”</p>
“这小子怎么一阵一阵的？闷葫芦憋不出一个字来。”仓踽毫不关心弟子身心健康的意识，大着嗓子生怕还没走远的顾斯恶听不见。</p>
叶长欢若有所思。</p>
……</p>
是夜，荒山上万籁俱寂。</p>
叶长欢翻过了一个山头，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盘坐在草堆里的剑修。</p>
剑修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全然没察觉到有人靠近。</p>
系统在不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格外有道德感：【宿主，系统认为没经过别人同意进入别人心魔界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p>
“是吗？”</p>
叶长欢冷笑连连：“你敢说你不好奇他为何变得这么奇怪？”</p>
【不好奇。】</p>
“我进去后看见什么回来就告诉你。”</p>
【……】</p>
【好奇之心人人有之，系统不是人。】</p>
系统指出：【所以你们人类的礼貌对系统没用，宿主想干什么干什么。】</p>
叶长欢朝它竖起中指。</p>
早在杂役处顾斯恶的坏习惯就没改过。</p>
这个剑修除了修炼之外，大多时候半夜里就会放任自己在心魔界内自虐，清醒的看着自己受尽欺辱，每次都等心魔觉得快要成功时，一剑斩之，如此反复。</p>
心魔：“……”</p>
叶长欢就进去过一次，倒也不陌生。</p>
当然，她并没有进别人心魔界看人受虐的癖好，可直觉告诉她，这人今日怪异定然与她有些关系。</p>
本来想着找人套话，没想到顾斯恶这个坏习惯依旧没改，也罢，在外面套还是在里面套都一样。</p>
叶长欢握住顾斯恶的左手输入灵气，以此作为媒介。</p>
说起来马上就要看见小时候的狗崽子眼泪汪汪的叫她“阿姐”，她承认自己有点跃跃欲试。</p>
抱着恶趣味进入心魔界的叶长欢睁开眼，眼前的却不是熟悉的景象，她嘴角一僵，脸色变得莫名。</p>
她的确看见了顾斯恶。</p>
却不是小时候双眼通红眼泪汪汪的顾斯恶。</p>
而是被贯穿了琵琶骨扣在石柱上的顾斯恶。</p>
血液顺着铁链一直往下滴落，满身的伤痕让尚且年岁不大的少年显得格外单薄，他抬起头，准确的对上了她的目光。</p>
同样，叶长欢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左手手臂被贯穿勾住，让人牵着站在中央，在他们之上，无数修士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神戏谑嘲弄，仿佛看一个笑话。</p>
这里是青云宗……万仙盟之宴！</p>
“这怎么会是心魔界？”叶长欢皱眉。</p>
她记得顾斯恶的心魔该是“叶长欢”和那三个畜牲。</p>
为什么会突然插这一段？</p>
“顾斯善，你为何还不跪？”</p>
在记忆里有些模糊了的李佞再次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压迫的开口：</p>
“莫不是你反悔了，你想要你阿弟死？”</p>
他讥笑出声：“即是如此也好，那你就好好的睁大眼睛，看着你阿弟被震断筋脉，断手断脚凄惨而死！”</p>
周围毫不顾忌的笑声像是催命符。</p>
心魔界内她难以自如，只能看着这具身体和曾经发生的一样双膝弯曲。</p>
也就是这时，一切都变得静止，那个被扣在石柱上的少年死死盯着她，声音艰涩：</p>
“为何……要跪？”</p>
叶长欢：“……”</p>
问一个幻象，倒像是他能干出来的蠢事。</p>
可幻象不会多话，幻象只会重复他记忆里的场景。</p>
是以少年自己挣脱开身上的束缚，伸手扯断了琵琶骨上的铁链，血流一地也不在意，踉跄着走到她面前。</p>
“为何要跪？你可以选我去死，你也不见得是为了救我对不对？多半是你有你的考量。”他低垂着眼眸：</p>
“左右不是为了我。”</p>
叶长欢张了张口，发现只是有些困难，但至少能艰难的挤出字眼：</p>
“你倒是实话实说。”</p>
顾斯恶呵了一声，对这个回答仿佛再说果然如此。</p>
可他还是开口道：“你别来了，叶长欢。”</p>
叶长欢抬眸，难得心魔界内他会叫出这个名字。</p>
剑修并未看她，估计也觉得一个幻象而已，并非本人，看与不看都一样。</p>
“青云宗不是前尘，你可以不去，你更不是她，更不用去东洲。”</p>
所谓斩断前尘，指的是斩断凡人界的一切，青云宗作为仙门自然不包括其中，而“顾斯善”不过是夜溟捏造的一个壳子，在叶长欢没来之前，更无过往，又何来的前尘？</p>
至始至终，需要去的人最该的是他顾斯恶。</p>
“所以叶长欢，你不要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