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第三步。”</p>

“用碧血丹心，用数个忠君爱国之词，用家国，用大义，用亲情，用这数道沉重不堪的枷锁，将你困囿于此。”</p>

他一步步走近她，那双黑漆漆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她，明亮又阴沉，如黑白无常摄人心魂一样，只叫她遍体生寒。</p>

她……无法反驳。</p>

因为，在他说出那一句：“你将不再拥有贵女的身份。”叫她打从心底里颤了一颤。</p>

她是权利的得利者。</p>

虽然，自十六岁起，她便满目疮痍，满身狼藉。</p>

但她依旧不敢想象，当没了皇权，没父母荫蔽。</p>

她的指甲如同福子一样，满是黢黑的泥巴，她的皮肤，也因太阳暴晒而皱皱巴巴。</p>

她不再衣袍胜雪，而是尘埃满布，她不再光华如皎洁明月，而是一个奔波于生存法则的普通女子。</p>

她没有蔑视福子的悲惨，没有嘲笑福子的意味，但她明白，她在福子面前，戴了一扇面具。</p>

这个面具，是迫使她次次杀她的利器。</p>

她的优越，因权利，因金银淬养出来的，天然的优越。</p>

她埋下头。</p>

谢行湛又道：“你将南凉定之为白，将北弥定之为黑，你坚信黑白分明的道理，那么我问你，为何南凉必须为白，北弥必定为黑？”</p>

陆温怔了怔，一滴滴汗水顺着额头缓缓淌下，她咬着唇，并不与之答话。</p>

“你不敢说了。”谢行湛那双冰凉刻骨的手，沿着她的下颌，缓缓下滑，滑至她柔润的肩膀，按住她的双肩：</p>

“你为什么不敢提，关于裕丰皇帝的暴行？”</p>

“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南凉的主子，依旧是裕丰帝这般嗜血残暴的君主，你迟早会反的，不是么？”</p>

“否则，你又为何要劝降你的兄长？”</p>

“你从心底，已经认为，北弥更值得天下一统，不是么？”</p>

陆温挥开他的手，缓缓道：“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认为，比之南凉，北弥更值得一统。”</p>

“但南凉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百姓，都是无辜的，错的只有执政者。”</p>

“而你能够保证，北弥的执政者，都是如你这般清风明月，向往权利平等的好人么？”</p>

“执政者千千万，蛀虫便有千千万，你杀得尽么？”</p>

“别忘了，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仇恨，有仇恨，就有争斗。”</p>

“南凉若是一滩浑浊不堪的烂泥，你北弥，也好不到哪儿去。”</p>

谢行湛凝眸，微微一笑：“话虽如此，北弥最大的蛀虫，已被我亲手诛杀了。”</p>

“南凉的蛀虫，也被宋云皎那个废物一一剔除。”</p>

此话一出，震得陆温险些一个趔趄，双眸大睁：</p>

“你是说，三殿下，也是你夜宴司之人？”</p>

“是。”</p>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肯受你辖制？”</p>

“不肯。”</p>

“那你是如何说服他的？”</p>

“你。”</p>

陆温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什么？”</p>

谢行湛道：“因为我发现，他的意志，会因你的意志而变，换言之，爱你之所爱，喜你之所喜。”</p>

“你心怀天下，悲悯世人，他自然也从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风流浪子，成了个悲悯世人的佛子了。”</p>

所有的猜测得到证实，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p>

陆温的心倏然向下塌陷了一块儿，如无边潇潇落叶，沉入镜湖，被那道难以言喻的欢喜，渐渐填满，逐渐充实。</p>

她的殿下……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p>

她的唇畔，她的眉梢，她的眼角，都缓缓上挑，浮起了一个极为明艳的笑靥。</p>

谢行湛凝望着她，醋意大发，将她抱入自己怀中，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冷不丁问了一句：</p>

“他碰过你吗？”</p>

陆温气急，却发现自己浑身酥软无力，暴怒急喝：</p>

“滚开。”</p>

“他碰过你吗？”</p>

他再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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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