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祎挑了挑眉,原来太子府的人当真如此高调。
两人回各自的帐里换了软甲,元书祎的桌子上放了张纸条,是褚南星留的,也是为了躲太子,跟岑深去城里逛了。
元书祎叹了口气,她忽然发觉,她这几个朋友都挺不畏强权的,看不惯的人就不看,不喜欢的宴会就不参加,怎么轻松怎么来,估计景昱来了,也得躲着太子。
元书祎也不爱应酬,她讨厌热闹。
可她如今是大帅了,也算是朝臣了,怎么可能不应酬呢?
感慨归感慨,元书祎整理好心情,去赴宴。
元书祎还没到主帐,便听到了丝竹管弦之乐,远远看去,帐外还有四个太子府的侍卫把守。
帐帘是卷起来的,里面的人对外一览无遗。
“哎呀!这位就是柯帅嘛?”
元书祎还没进到主帐,便听到主位传来的男声,她扫了一眼那人的面孔,迅速低头行礼:“阿柯见过太子……。”
“落座落座1太子摆摆手:“这不是皇城,不必如此规矩1
元书祎低着头,迅速坐到秦砚辞的席面旁边。
元书祎还没坐稳,立刻便有婀娜多姿的侍女替元书祎倒酒。
“柯帅快尝尝本宫从皇城带来的美酒,没塞外的酒烈,但是比塞外的香1
侍女媚眼如丝,端起酒杯便往元书祎嘴边送。
元书祎用手挡住酒杯,推辞道:“殿下恕罪,臣身上旧伤未愈,不宜饮酒。”
“没关系,就喝一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们武将的身体多好啊!我听说你啊,带着伤还拉弓射箭,重伤了尾思越缇!喝点酒有什么?”
“不……”
太子端着酒杯指了指元书祎:“本宫敬你,你不喝岂不是折了本宫的面子?”
秦砚辞皱了皱眉:“我……”
元书祎站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荆
太子哈哈大笑,其实他与刘景衍长得极像,只是周身气质与处事风格不及他父皇,那张脸在他的大笑里变得恶心扭曲。
“来!本宫再敬你,镇南营为主力取得大捷,功劳都在你这大帅身上啊1
侍女又为元书祎倒了一杯酒,元书祎垂眸:“不敢,是阅襄城全体守军的功劳。”
太子找一条赞美就灌元书祎一杯酒,元书祎连着喝了四五杯,她也是佩服太子能找出这么多可值得赞美的。
秦砚辞的手指都攥得发白,他脸色极其难看,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一个新任大帅殿下就不必夸了,三言两语就哄得柯帅喝了酒,柯帅不知道战时禁止喝酒吗?”
“啊,”太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城外的敌军也不成气候了,那酒是本宫让他喝的……”
“那也是他没定力,”秦砚辞冷着脸:“臣与柯帅还有军务要商议,先走一步了。”
“哎?”太子拍案而起:“秦砚辞你放肆1
“要治臣的罪吗?”秦砚辞直视太子:“军规如此,臣何罪之有?”
“你1
“繁城守军叛变,尚未处理,”刘靖起身道:“军务不可拖延,请殿下谅解。”
太子悻悻地坐了回去:“让他们滚去处理,刘帅,你得陪本宫喝酒1
刘靖点了点头:“是。”
秦砚辞带元书祎往城墙那边走:“你何必喝他的酒,大可拒了他。”
元书祎笑了笑:“没关系,我酒量好。”
秦砚辞转头看她:“你从前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
“不是逆来顺受。”元书祎道:“这叫人情世故。”
秦砚辞:“你从前说人情世故都是狗屁。”
“……”元书祎抿了抿嘴:“那就当作忍辱负重。”
秦砚辞想了想:“这个词听起来还好点儿……但还是不爽。”
“别不爽了,”元书祎撞了他一下:“尾思越缇的军粮都被劫了,撑不了几天,等这边的仗打完了,我请你喝酒,就我们两个。”
秦砚辞轻哼了一声:“好吧。”
两人说要处理军务,是真的要处理,周铭被抓,枢密院和兵部又要闹挺一阵子了。
秦砚辞要回去写军报,元书祎就留在城墙上交待守军的布控。
自从元书祎一箭射中尾思越缇后,他便再也没出现,就连他身边的亲兵都不见踪影,但是也打了几次小仗,元书祎安排了几个值得培养的营长打的。
通过这次的阅襄城战,新兵们的能力经验都有飞速提升,但能力还是参差不齐,还得多训练。
元书祎一直和营长们待到晚上,交班的来送饭时元书祎才要往回走。
“大帅在这吃不?”
元书祎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尘,道:“不必了,你们吃吧。”
“晚上还有宴吧,听说太子带了好多名贵的食材,还专门从皇城带了个厨子。”有个营长道:“大帅去那儿吃点好的吧,正好补补身子。”
元书祎摇摇头:“我不去赴宴,我不喜欢那种场合,等回镇南营了,我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那可说好了1
元书祎跟几个营长告别后就溜达着往回走,她不饿,就是有点渴,不知道南星回来了没有。
回营地的路上挂上了灯,士兵们吵吵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元书祎偶尔能看见太子府的侍卫四处溜达,她忽然想笑,她有点看不清这个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子身边的那个侍卫就是昨晚与元书祎交手的,她一进主帐那人便一直盯着她,期间两人有过对视,但元书祎装作没认出来,很友好的对他笑了笑。
太子看起来不像个聪明的,立他为太子除了他是大皇子外,还有皇后的功劳。
所以他身边为何会有那样厉害的人?是皇后派去保护他的?
周铭叛变是不是太子指使的,若是的话,为何?难道要窃国篡位?
若不是的话,他想对付谁?
这个太子……
“嗯……啊1
一声声女子的呻吟哭喊激起元书祎一身的鸡皮疙瘩,她顿在原地,脑子里都是蒙的,半晌都没回过神。
这是什么声?
她一脸震惊的盯着映在大帐上的身影,喘不上气来。
元书祎退到有侍卫把守的地方,冷声道:“里面什么情况?”
侍卫平静道:“太子带来了军妓犒劳将士,柯帅不知道吗?”
军妓?
军妓!
那种叫喊分明是不情愿!
“哪找来的军妓?”
那侍卫有点懵,但还是道:“有的是青楼来的,有的是罪臣亲眷……柯帅,您嫌不干净啊?”
元书祎:“……”
营地里到处都是呻吟声,叫的元书祎慌乱又茫然,无助又愤怒。
她该怎么办?阻止他们吗?理由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元书祎看见角落里堆的酒坛,勾了两个就慌乱的跑出营地!
她跑了很远,跑到连营地的灯光都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元书祎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愤怒。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喝着酒。
青楼女子?罪臣亲眷……罪臣……
元书祎攥着酒坛的手指发白,她要是再用点力酒坛就碎了。
凭什么?元书祎捂着脸,为什么女子要经历这些?她能做什么?她能为她们做点什么?
元书祎胸腔里憋着火,根本抑制不住,她咬着牙将手里的酒坛扔了出去。
“书祎。”
元书祎抬头看去,秦砚辞带着孤江月站在她面前,她冷笑一声:“怎么,秦帅没去享用军妓?”
元书祎承认,她是有点口无遮拦了。
秦砚辞叹了口气:“别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不会。”
元书祎稳了稳情绪,别过脸。
秦砚辞在元书祎身边坐了下来,将孤江月放在她身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元书祎打开另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口,然后闷声道:“倘若陛下流放元家,我会不会,和那些姑娘一样?”
“不会,”秦砚辞皱了皱眉:“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发生那种事。”
元书祎苦笑一声:“是吗?”
秦砚辞坚定道:“我可以扔下西凉,带你走。”
元书祎转头看他,狭长的眼眸盛了破碎的月光,流光溢彩。
元书祎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仰头喝酒。
“军营里有军妓不奇怪,几乎每个军营都有,镇东营和镇北营也有。”秦砚辞低声道:“当年在漠北,是带你的师父提醒肖帅别让你看到,所以你在北营那么久才没看到这种事。”
“不过镇南营和我接手过来的镇西营没有,但是我们多发放了军晌。”
元书祎问道:“为什么你的营没有?”
秦砚辞道:“我看不惯这种事,去青楼和那什么军妓不一样,军妓比青楼女子……难多了。”
元书祎又问:“那兄长也是看不惯这种事,所以镇南营才没有……吗?”
秦砚辞点了点头:“元大哥说这事太不尊重女子,不是大丈夫所为。你知道,军队的男子,火气方刚,憋久了也不好,所以不放军妓很多士兵都反对,元大哥就加了一倍的军晌说服了他们,我正好效仿。”
元书祎进军营时完全没想到军妓这一层,而镇南营本来也没有,她就更想不到了。
元书祎闷闷地喝着酒,她知道男人多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今天这场闹剧……她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