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祎坐在凳子上仰着脖子,方便褚南星处理:“跟人比武了。”
褚南星知道军营就是这样,无论是训练还是对打都有可能受伤,但她还是忍不住啰嗦几句:“怎么就不能再小心一点?说了你不能流血。”
昏暗的灯光下,元书祎脖子上流出的血是不正常的黑,是服用清禾蛊的副作用。
擂台上的火把昏暗,她站的又远,因此没人看清她的血有何不同。
褚南星仔细的处理着伤口:“看来青禾汤要加大剂量,最起码要让你的血变成正常的红色。”
元书祎道:“你看着来。”
褚南星用纱布缠好了伤口,看着并无所谓的元书祎,沉了沉脸色:“对自己上点心。”
“嗯。”
褚南星还想说话,元书祎站起身:“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边疆的夜幕总是更黑一些,星子也是又多又闪,营外已经没有什么人游荡了,元书祎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二日卯时,进入冲霄营的新兵跑步到镇南营进行入营。
镇南营的驻扎地才是名副其实的边疆,站在营地都能看到对面塔国的营旗,而从镇南营赶往房州城,骑马还要一天的时间。
最后筛选后的冲霄营只有五百的士兵,算是三千新兵的精英。
镇南营围障两侧各站了一排守卫军,各个手持长枪站得笔直。
镇南营的主帅曾是元士清,元士清死后一直没选出主帅,只剩下一个叫元辛的副将暂时管理镇南营。
元辛有一张粗犷的大圆脸,眸光凶狠,训话中气十足。
元书祎站在冲霄营的前排看着台上训话的元辛,这是兄长所剩不多的亲卫了。
与塔国那一战镇南营元气大伤,元士清连同他亲自培养,打算接任他主帅一职的年轻副帅一同战死,元家军也所剩无几。
元辛走到元书祎面前,用圆滚滚的凶目盯着她:“你就是冲霄营第一的那个……那个什么?”
元书祎:“阿柯。”
“阿柯是吧?”元辛豪爽的笑着拍了拍元书祎的肩头:“很好!小伙子有前途,你这沉稳的性子我很喜欢1
“以后大家都是镇南营的兄弟1元辛在阵队前走来走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镇南营上下都是一家人,不可相互猜忌、乱斗,要上下齐心,重振镇南营的荣耀1
“是1
镇南营的训练比新兵营的训练严苛太多,还没过几日呢,冲霄营的士兵们就累的如稀泥一般。
“我想吃肉,我想吃肉1孙冉铭晃着梁远的胳膊:“梁大哥,我馋肉了。”
镇南营的伙食居然还不如新兵营,一日三餐都是干巴巴的干饼,新兵营好歹还会以竞赛的方式赢肉,现在可倒好,一点荤腥都没有!
梁远被他晃得头疼:“我去哪给你找肉啊?”
孙冉铭苦着脸往赵昌河身上一倒,看着星子点缀的夜幕:“我想哭……”
赵昌河嫌弃的躲了一下:“因为吃不到肉就哭,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要什么出息啊?”孙冉铭幽幽道:“我都眼冒绿光了1
元辛走过来,一皱眉:“东倒西歪的干什么呢1
孙冉铭猛地站起身:“元将军1
周围的士兵也都站起身:“元将军1
“我过来跟你们说个事。”元辛看向元书祎:“阿柯,从冲霄营挑选十个士兵,明日和老兵一起去房州城帮忙。”
“帮忙?”孙冉铭的眼睛在发光:“帮什么忙?我想去1
元辛瞟了他一眼:“明日你就知道了,阿柯,亥时之前把名单送到我帐中。”
元书祎:“是。”
……
“欺负人吧?”孙冉铭喘着粗气,看向前面悠哉悠哉骑马的老兵:“就是在欺负人!凭什么他们能骑马,我们就得跑步?”
梁远安慰道:“别气,你想啊,我们到了房州城说不定就有机会吃到肉了。”
许书言倒是不累,脑子里总会起叛逆的想法:“不过是普通的镇南营老兵,不如我们把他们拉下来?”
赵昌河太阳穴一跳:“……你想死别拉着我们。”
许书言满不在意的勾了勾唇:“阿柯,你说呢?”
实不相瞒,元书祎脑子里正盘算这个想法。
宋洋上气不接下气:“阿柯怎么会做这种不靠谱……”
元书祎:“我有一个靠谱的计划——”
梁远一个腿软,差点没跪下:“阿柯,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呢?”
许书言笑出了声:“不愧是我兄弟,就按你的计划来1
其实元书祎并没有什么靠谱的计划,都是军队的兄弟,又不能真刀真枪的干仗,无非是找个好的时机稍微偷袭一下,抢了马就跑,反正目的地是一样的,就等他们追过来呗。
晌午时分,小队里的新兵与老兵自动分开休息整顿。
冲霄营虽然进入镇南营有一段时间了,但并没有很好的融入进去,而原来的老兵也看不起这些新兵蛋子。
宋洋嗫嚅道:“真……真的要抢他们的马吗?”
孙冉铭搓搓手,眼中按耐不住激动的光:“也不是不行,咱们平常老受他们欺负,现在天高皇帝远,不揍他们一顿都是好的1
梁远看向元书祎,忧虑道:“此事稳妥吗?”
许书言冷笑道:“放心,他们被咱们抢了马,没有脸回去告状的,军令也不会让他们在房州城跟咱们动手,他们要么吃哑巴亏,要么回营再找咱们算账,没必要怕的。”
元书祎点头表示同意,她垂着眼眸低声道:“马缰栓的并不牢靠,一会儿我,梁大哥,昌河,李猛,许书言负责拖住他们,阿洋,冉铭,你们几个将十匹马都解了缰绳骑了赶紧走。”
夺城比赛中最悲催的狡兔营营长——李猛咧了咧嘴:“终于轮到我欺负别人了1
孙冉铭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这种事怎么能叫欺负呢?这是军营中的正常比试。”
元书祎一抬眸就看到许书言注视自己的目光,有些……怨愤?
为什么?
元书祎道:“你……有什么异议吗?”
许书言眼眸一转,生硬道:“没有。”
他说没有就没有吧,元书祎没兴趣知道原委。
“行动。”
新兵蛋子们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老兵们整蒙了一瞬:“造反了!他娘的你们要造反啊?”
许书言凉凉一笑,嗓音夹着莫名其妙的怒火:“老子就是要反了1
李暑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粗声粗气的骂:“你他娘的平时欺负谁呢?真当新兵好欺负吗?当老子好欺负1
有人喊道:“马!他们抢走了我们的马1
孙冉铭坐上了马背,笑嘻嘻道:“你们也骑半天了,就给我们骑骑呗1
“阿柯,你们快跟上1
梁远他们陆续上了马,只剩元书祎和许书言无法脱身。
一个身形修长挺拔,比元书祎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凉凉一笑:“行啊,你们胆子很大嘛,既然走不了了,就留下来聊聊天吧。”
有个脾气暴躁的老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们,让我先揍一顿出出气1
“好埃”许书言目光凶狠,毫不退让:“那就看看是谁揍谁1
元书祎一把摁住许书言的手腕:“先不和他们打。”
她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两匹无主之马撒开蹄子冲进老兵们的包围圈!
元书祎跃上马背,低声催促许书言:“快走1
许书言也跃上马背,和那个眼神寒凉的少年最后对视一眼,便打马而去:“——驾1
“艹1
有几个人刚想追上去,那少年抬起手,眼神平缓了许多:“别追了,算他们走运。”
吴刚急道:“单老大,他们把我们的马抢走了,我们怎么办?”
单翎用平静的眼眸扫视一圈,九个比他大上十来岁的男子立刻噤声。
“怎么办?”单翎抱起手臂,漫不经心的看着某个远去的背影:“只能在天黑之前跑到房州城了。”
天幕擦黑,已经有人家挂上了灯笼。
冲霄营的十人悠哉悠哉的打马进城,李猛遗憾的摸了摸身下的马:“真是,老子还没起够呢1
赵昌河也道:“跑的也不够尽兴啊1他最喜欢骑射了。
“是吗?”孙冉铭不能体会他们的遗憾,他身子僵硬,马术很生疏:“我坐的屁股都疼了。”
房州城门口不远处设了军务所,镇南营的老兵见有人来替岗,纷纷迎上前来。
“欸?怎么都是生面孔?”
“冲霄营的新兵吧?”
“那单翎他们呢?”
老兵们面面相觑。
孙冉铭下了马,镇定道:“单老大将马让给我们了,他们在后面呢,应该也快到了。”
老兵有人低估道:“单翎可不是这样好心的人碍…”
许书言抱着胳膊瞥了他们一眼:“不如你们问问他?”
“算了算了1单翎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可太清楚了,谁都不敢多和他说话。
军务所的老兵纷纷上马,准备连夜回镇南营:“劳务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回营了1
劳务不过是帮房州城的百姓重建家园,比起镇南营的训练,算是休息了。
天色已晚,今日做不了什么事,单翎他们还没到军务所,许书言带着他们抢占了两间好的屋子来祝
奔波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整顿一下便要休息。
元书祎脖子上的擦伤还需要上药,因为还要在房州城逗留几日,元书祎便拿了几包药粉随身带着。
宋洋见元书祎拆了绷带,自告奋勇的想帮她换药:“阿柯,我来帮你。”
屋里没有镜子,元书祎自己换药多有不便,只得点头将药递过去:“麻烦了。”
宋洋脸又红了,声音很小:“本来就是因为我受的伤,说什么麻烦——”
“——我来1
许书言抢先拿过元书祎递向宋洋的药粉,将软趴趴的少年挤到一边,看着元书祎的眼睛:“我帮你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