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纸鸢。”
“这名字太保”元书祎道:“以后便叫岁欢吧。”
岁岁平安,岁岁欢。
柳州城的郊外人烟稀少,树木嶙峋婆娑,修罗阁的暗卫带走了岁欢,钟韫这才缓步而来,恭敬的对元书祎单膝下跪:“小姐。”
“起来吧。”
“小姐要将岁欢安置在何处?”
“交给苏茉吧,让她好生看顾。”
“是。”
钟韫看着面前清冷出尘的女子,一时有些失神,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小姐,那个人的线索在万昌县断了。”
元书祎负手而立,面上情绪未动:“加派人手暗中调查,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
钟韫垂着眸子,又站了半晌,才道:“小姐,秦帅在调查您。”
元书祎忽地笑了,这一点也不意外,秦砚辞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手上有修罗阁,他若是按兵不动才奇怪。
元书祎摩挲着腰间的匕首,绵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疯狂的兴致“让他查。”
“若是秦帅的人阻了我们的脚步……”
元书祎的拇指弹出一寸匕首,又“叮”的一声摁了回去:“务必不着痕迹的解决他们。”
……
带着风雪冷气的元书祎刚进屋就被褚南星拽住了:“你去哪了,到处都找不到你1
梁家的客房很热闹,宋樱雪、秦砚辞和岑深都在。
元书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有事?”
褚南星又笑着凑了过来:“好事!你猜,是什么好事?”
元书祎看了一眼宋樱雪,她的双眼没有覆白绫,这好事很好猜:“你成功了?”
“是啊1褚南星欢悦道:“樱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一点东西了,我也太棒了吧1
梁远看起来十分高兴:“多亏褚小姐啦!大恩大德没齿难忘1
褚南星高贵优雅的抬起头颅:“医者理当如此。”
元书祎在外面冻了许久,刚想去倒杯热茶暖暖身子,谁知道褚南星拽着她的手腕不松手:“你夸我两句。”
“啊?”
褚南星亮着星星眼,软绵绵的撒娇:“多夸几句,我这也算是出师了吧,我看以后谁还不拿我当医师看1
元书祎笑了笑:“褚医师医术超群,不必太在意那些俗人的眼光。”
梁远也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褚医师的医术不必那些自诩名医的老大夫差。”
“我们大小姐多棒埃”岑深笑眯眯的走过来,将元书祎的手腕从褚南星的手中扯出来:“小姐,宋小姐的药是不是要煎好了?”
“哦对!差点忘了1
褚南星赶紧去宋家救药,岑深紧随其后。
元书祎转了转手腕,岑深手劲有些大,弄得她有些不舒服。
梁远将宋樱雪送回家中用药,秦砚辞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了茶水放到一旁,示意元书祎坐过来一起用茶。
“阿柯小兄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与褚医师走得太近。”
元书祎也发觉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宜与南星走得太近,得顾忌南星女儿家的身份。
“我会注意的,秦帅。”
梁远回来后兴冲冲的跟元书祎和秦砚辞宣布:“我和樱雪初四便要成婚了。”
这日子订得也太近了,不过这也没办法,得在梁远回军营之前完婚。
元书祎和秦砚辞异口同声:“恭喜。”
元书祎顿了顿,才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宋家和梁家的亲戚不多,我和爹爹宋伯父商量了一下,想要包下源丰楼,张贴告示宴请宾客三百,先到先得。”
真是大手笔。
秦砚辞解下钱袋,推到梁远面前:“军用补贴。”
“碍…不、不用。”梁远受宠若惊。
秦砚辞表情平淡:“军中规矩,并无不妥。”
梁远笑了笑:“多谢大帅。”
元书祎也将钱袋放到梁远面前:“份子钱。”她站起身:“我去帮你安排源丰楼的婚用事宜。”
梁远拍了拍元书祎的肩膀:“多谢阿柯。”
源丰楼是柳州城最大的酒楼,多为达官贵人吃喝聚集之地,梁家是真的在乎这个儿媳。
梁家已经交了定金,元书祎就看着他们布置灯笼红纸纱幔之类的。
元书祎对比着两家纱幔的成色,对一直跟在身后的人道:“大帅觉得哪家的成色好一些?”
秦砚辞道:“左边。”
元书祎点点头,她也这样认为。
元书祎对梁远的婚事十分上心,源丰楼的婚用陈设都是元书祎精心挑选的,她乐此不疲,似乎这样就能弥补兄长和姚家姐姐的遗憾。
除夕的爆竹从清晨一直响到午夜,梁家后院的小厨房热闹极了,几个少年打算自己包饺子,做年夜饭。
宋樱雪眯着眼睛,手把手教褚南星捏花边饺子,岑深剁好了饺子馅又开始炒菜,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厨艺还不错,小厨房很快就飘满了菜香。
元书祎和秦砚辞站在一旁擀饺子皮,梁远站在宋樱雪身边包饺子,两人总是时不时的对视一眼,然后抿嘴一笑。
褚南星叉着腰数饺子:“各位,五十个饺子够了吧?”
梁远道:“应该够了,一会儿煮好,我拿两盘送到前院给伯父伯母他们送去。”
宋樱雪的父母也来梁家了,就在前院和梁父梁母喝酒。
宋樱雪柔柔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褚南星迫不及待的窜出房门:“我们出去放烟花吧,本小姐都等不及了1
岑深拿过挂在一旁的披风追了出去:“小姐,系上披风1
冬日的夜总是更黑一些,但今夜灯火通明,烟火点彻长空。
梁远将点燃的烟花递给宋樱雪,烟火璀璨,照亮了她眼中的阴霾,女子嘴角挂着的笑像一汪春水,宁静又柔和。
元书祎也点燃了一束烟花,刚想递给褚南星,却被岑深截了胡。
岑深擒着一抹笑,抬眸幽幽的看向元书祎。
元书祎脚步一顿,转身将烟花递给了秦砚辞。
秦砚辞茫然的接过烟花:“给我干什么?”
元书祎正色道:“旁人有的,大帅也不会少。”
秦砚辞一愣,看了看褚南星和宋樱雪手中的烟花,忽然就笑了。
笑声有些低,但是很悦耳,他笑得开怀,眼里有星辰与烟火。
风雪中的少年将军不再冰冷坚毅,他眉眼柔和,肩头落了朗朗月光。
“书祎。”
秦砚辞在满天的烟火与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唤了元书祎的名字,音量只有两人听得见。
元书祎看过去,少年也刚好偏过头,他道:“万事胜意。”
元书祎一愣,转而轻笑:“岁岁长欢。”
大年初四,春节的热闹还没过去,梁宋两家的结亲让尾端的欢愉推上了高潮。
元书祎和秦砚辞坐在源丰楼门口记录来客,梁父和宋父都是柳州城知名的教书先生,来参加婚宴的人大多都带了贺礼,元书祎负责收贺礼,秦砚辞负责记录。
秦砚辞的字笔锋有力,又有洒脱自由之风,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梁父看了都摸着胡子感叹其字迹冠绝古今。
“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元书祎正看着秦砚辞的字发呆,闻声,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很高的富家公子,穿着华丽的墨绿长袄,大冬天的手里还拿着折扇,配上他狭长的桃花眼,更显风流。
元书祎心生警惕:“阁下在与我说话?”
那人歪了歪头,邪魅的眼眸像是勾人的狐狸,可那眸子里的目光却像是蛰伏的毒蛇。
“是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不管是曾经以女子身份还是现在的男子身份,元书祎都没见过这个人。
元书祎平静的与他对视:“没有,我与阁下从未见过。”
“是吗?”那人俯身凑近元书祎:“是我认错人了吗?”
元书祎往后避了避,刚想开口,身旁的秦砚辞冷冷道:“阁下若想参加婚宴就里面请,不是,就离开。”
那人看了一眼秦砚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块成色很好的玉饼,递给元书祎:“柳州叶府。”
叶?
那人进了源丰楼,秦砚辞双眸一眯,脸色微变。
元书祎道:“大帅见过那人?”
秦砚辞摇摇头:“不曾见过,只是……他的眼神感觉有些熟悉。”
梁家请了小竹轩的歌舞团,丝竹悦耳,美人舞姿动人。
褚南星和岑深坐在贵宾席上看歌舞表演,岑深垂着头给他家大小姐扒瓜子。
褚南星冲门口的两人招招手:“阿柯!这边坐。”
元书祎和秦砚辞入了坐,岑深抬头对两人笑了笑,将一把扒好的瓜子放在褚南星面前的手帕上:“初六小姐就要回房州了,怎么也要回家一趟。”
褚南星可怜兮兮道:“你确定我爹还能让给我出来吗?”
岑深笑了笑:“小姐,委实夸张了,宰执早就消气了,只是想您想得紧,我确定您还能回镇南营做军医。”
“那好吧。”褚南星的眼睛又亮起来了:“我正好想吃阿娘做的莲蓉糕了1
褚南星看向元书祎:“你呢?要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不了。”元书祎道:“我直接回房州。”
敲锣打鼓声中,新郎官终于将新娘子接了过来。
源丰楼的宾客都起身鼓掌祝福,丝竹管弦齐奏,两位新人在繁华喧嚣中拜了天地,从此共进退。
人群中,墨绿长袄的少年漫不经心的靠在柱子上,狭长的眼眸饶有兴趣的盯着二楼贵宾席的元书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做了秦砚辞手底下的兵吗?”
元书祎眸色一深,扫了一眼楼下的人群,她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可茫茫人海,她什么也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