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文茵直接打断她，神色没有半分动容，“有些事错了就回不了头，没有补救的机会，就如人的性命，生来就仅有一次。”</p>

不再去看康嫔，她转过身伸手要去拿托盘里的玲珑壶，“当年瑾妃走的时候我亲自送的她，今日我也亲自来送你一程。”</p>

康嫔瞳孔急速收缩，同时手一松，整个人向后瘫坐在地。</p>

“鸩酒剧毒，还请娘娘莫要沾手。”</p>

在文茵碰触玲珑壶之前，冯保忙上前半步，伸手虚挡了下，又示意于嬷嬷：“还烦请嬷嬷代劳。”</p>

文茵没再坚持，于嬷嬷遂拎了壶倒满了一杯酒。</p>

康嫔看着这一幕，又嫉又恨，可当看见冯保手里的明黄色圣旨时，心底却又陡然升起股强烈的悲哀。</p>

圣上是真狠心，是当真要她的命啊。</p>

“就为了你一个宫女，就为了区区一个贱婢，却让我个生育过皇嗣的高位妃嫔去赔命！”极大的不甘笼上心头，康嫔赤了红眸，“凭什么，凭什么啊！”</p>

“你错了。生或死是你自己选的，倘若你手上没有沾那些血腥的话，今日我不并会取你性命。”文茵将那些受她迫害的人的名字一一道出，看向她：“你嫉妒成性，但凡你这宫里稍有姿色的宫人，你都容不下，要么将人迫害至死，要么设法毁人的脸。所以你是罪恶滔天，不可饶恕。”</p>

“她们都是贱婢，都是贱命，怎能一样！”</p>

文茵不想多说，示意于嬷嬷端药上前。</p>

康嫔慌忙后退，“你说得冠冕堂皇啊，就像你文茵从未害过人性命一样，当真可笑！”</p>

“好歹我手上没染无辜人的血。”</p>

“哈，你说没有可就是没有？元平十三年，瑾妃指不定就是死的冤呢！”</p>

于嬷嬷对这年份最敏感，一听这话，眸光乍寒，下意识就快步上前要灌药。</p>

康嫔边用力挣扎边厉声：“被我说中了罢！冯大监，贵妃她心虚了，你一定要向圣上禀报，当年瑾妃死的冤枉！！”</p>

冯保低着头看着脚尖，面上半分情绪不漏。</p>

“嬷嬷停下。”文茵平复了呼吸，知道这事势必要在此说个明白，否则必会引起圣上怀疑，“康嫔，我心虚什么？”</p>

康嫔短暂死里逃生，恨怒指着对方飞速说道：“文茵，当年可有人看见了，有身形神似你嬷嬷的人端着药渣偷偷出去倒！只是却不是像那瑾妃说的那样是倒在御花园里埋上，其实是倒进了荷花池里！”</p>

于嬷嬷端着酒杯的手抓紧。</p>

文茵看着康嫔，神色不动：“狗急跳墙不是这个跳法，当年所谓埋药渣一事，经过查证是子虚乌有的事。况且，你难道忘了，瑾妃是假孕，弄那么一出也不过是为了栽赃嫁祸于我。”</p>

“哈，就算那药不是用来给瑾妃用，可哪个又知道你熬药是为了害谁！圣上子嗣稀少，你敢说没你一分功劳，你敢指天发誓说自己没害过皇嗣？哈，后宫上下全都被你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给骗了！文茵，你说我嫉妒成性，可你自己又好到哪里！”</p>

“你说完了吗？”</p>

“我……”</p>

“嬷嬷，灌酒罢。”</p>

于嬷嬷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抓过挣扎中的康嫔，将满杯鸩酒全灌了进去。</p>

出了钟粹宫，文茵朝冯保道：“人死为大，望大监派人将她好生安葬。”</p>

冯保躬身应下。</p>

回长信宫的路上，文茵下轿与于嬷嬷走了一段，抬轿的宫人们远远的在后面跟着。</p>

“嬷嬷别担心，当年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p>

“可是娘娘……”于嬷嬷心有不安，“我没想到当年当真是被人瞧见真切。”</p>

当年瑾妃设了那局，是想陷害娘娘谋害皇嗣。可那瑾妃大概死也想不到，当时她跟娘娘是当真在谋害皇嗣。只是这皇嗣不是旁人的罢了。他们也是就那么巧，与瑾妃设的局赶上了，当时她跟娘娘好险没过得了那关。不过好在到底那局有漏洞，所谓的她深夜御花园埋药渣的事，最终被查出来是瑾妃派人去偷埋的。</p>

本以为这事就此沉埋下去，哪想得竟有人真切瞧见了她倒药的事。</p>

“放心吧嬷嬷，旁人轻易联想不到那处。更何况时隔多年，相关证据都已消弭了。”文茵徐步走着，视线下垂掠过自己的手，“不过康嫔有句话说的没错，我这双手也不干净。说得再冠冕堂皇，也到底还是沾了人的性命。”</p>

“娘娘别多想，她们都是罪孽深重，是老天爷收的她们。”</p>

文茵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声环顾这红墙碧瓦的华丽皇宫。</p>

就是这座重重宫门的皇城，将好好的人都变成了鬼。长此以往，或许终有一日，她妖妃的名号为真真切切坐实了吧。</p>

这样的她，或许死后是要往地狱里去的。</p>

勤政殿，朱靖听完冯保的禀告后，沉吟稍许。</p>

“可听那康嫔有说，当时的目击之人是谁？”</p>

“奴才那会没来得及问。”</p>

朱靖沉思片刻便将此事撂下，只当是那康嫔心有不甘，胡乱攀扯的。</p>

康嫔被赐死的圣旨很快传遍六宫。</p>

各妃嫔无不都觉得遍体生寒，直接导致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众妃嫔都远远绕着路的避开长信宫，对长信宫的宫人们也避而远之。</p>

不过因为这件事，贵妃的名声在后宫上下又添了狠毒一项。</p>

早前赐死瑾妃那事，众妃嫔虽觉得贵妃处事狠厉，却也能多少接受，毕竟瑾妃陷害贵妃谋害皇嗣，那是欲将贵妃置于死地。那贵妃反要其性命，倒也理所应当。</p>

可现在康嫔的情况不一样啊，不过一婢子，怎就至于为此要了一宫主位的性命？那可是育有皇嗣的妃嫔啊，怎能说杀就杀了？</p>

越想她们越怕，同时对那贵妃的恐惧深入骨髓。</p>

而新进的那些妃嫔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贵妃不好惹，是何种不好惹法，此后再也不敢起半点跳窜的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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