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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洪基得意洋洋,&bsp&bsp像是个抓住狐狸的猎人。
此刻他挺直腰板,站立在御榻跟前,脸上没有半点病容——相反,&bsp&bsp他眼中精光毕现,额头和脸颊因为兴奋而充血发红。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为此耶律洪基贡献了杰出的演技——他躺在病榻上装病,&bsp&bsp在使臣们面前做作,伪装对发妻的怀念……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将消息送往全天下,&bsp&bsp从而诱回那个逆子。
可笑耶律浚竟然乖乖地上勾。
“耶鲁斡,&bsp&bsp你这是什么脑子?”
耶律洪基忍不住想要揶揄亲生儿子。
可笑的大辽太子,可笑的宋人。
以燕云换太子?——以燕云为饵这种计策,&bsp&bsp只有他辽主一个能够做这等决断,耶律乙辛不过是个传话筒罢了,&bsp&bsp宋人与耶律浚竟无一能看破这计谋,&bsp&bsp实在是蠢到了家。
怀念废皇后萧观音?——他耶律洪基能够亲手用铁骨朵将皇后打个半死,这样坚定而残忍的心里,&bsp&bsp又哪里容得下半点对至亲的温柔?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耶律洪基本人对权力的疯狂偏执——绝不能让耶律浚这样一个权力的合法继承者,&bsp&bsp心怀恨意,&bsp&bsp又游离于他耶律洪基的掌握之外。
既然耶律浚恨他,&bsp&bsp那耶律浚就必须死。
此时此刻,&bsp&bsp耶律浚的脸色已经发青发紫,一口气转不上来,&bsp&bsp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
耶律洪基却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少时只要宣布太子谋逆行刺,犯下逆人伦的大罪,就可以定罪废除太子之位。
不止是太子一人,&bsp&bsp还可以株连——那些千里迢迢从东西京道赶来的部族首脑,&bsp&bsp奚六部、不服当今辽主的各先帝宫帐……全都攀扯进太子谋逆大案里,&bsp&bsp杀!
不止如此,太子之死,还可以赖在宋人头上,全怪是宋人挑唆。反正之前太子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宋境,全天下有目共睹。
借此机会,拓边数百里,数倍地增加岁币,爱怎么压榨宋人,就怎么压榨!
耶律洪基志得意满,突然仰头狂笑——
“耶鲁斡,你竟然还带了乐工来看父皇,是想要为父皇演奏一曲送丧曲吗?不必了,这送丧曲,就留给你自己吧……”
疯狂的笑声在殿宇内响彻。
“砰——”
这时只听一声清脆的巨响,仿佛一声惊雷在辽主金帐中炸开。
太子耶律浚满脸鲜血,但是已经挣脱了喉咙间的束缚,跪在御榻上,表情痛苦地双手抚着喉间,拼命呼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辽主耶律洪基,却已经倒在御榻下方。他那张脸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那副横在御榻跟前的肢体,偶尔还会抽动一下,但所有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辽主完了——此人已经化作一滩无知觉的血肉,再也无法发号施令,耀武扬威。
辽主金帐内的侍卫一时间全在发愣此前辽主曾经警告过他们,此间金帐中发生任何事,都不得插手……但辽主没告诉过他们,皇帝自己遇刺该怎么办。
这时明远穿着乐工的衣衫,从御榻一侧慢慢靠近耶律浚。
他手中持一把异常小巧的手铳。
火药的味道与铳口袅袅的余烬是藏不住的——很快,金帐中开始有些骚动,人们意识到刚才给了辽主致命一击的,可能就是这名年轻俊美的乐工手中,那只乌沉沉、精钢铸成的铁器。
事实也确实如此,早先明远在竹笙中藏了一把手铳。竹笙本来就有配重,即使进入辽主金帐时被察觉到有重物在内,也算是情有可原。
当时金帐前的侍卫确实曾想要将那枚竹笙再检查检查,刚巧那时耶律乙辛让明远吹笙——而明远也确实吹响了,那名侍卫也就没有在意。
当然,明远原本也没有把握,能将藏有手铳的竹笙吹响。
但他使用的道具是“掌握一门乐器”——会吹奏竹笙,就也包括秘密藏着手铳的竹笙。
此刻明远就站在耶律浚身边,手中那枚手铳铳口一缕青烟,徐徐直上。他脚边是昔日辽主血肉模糊的尸身。
现在,辽国的正统,已经由那疯狂的耶律洪基身上,转到了他唯一的子嗣,辽国的合法太子耶律浚身上。
这副场景,震慑了王帐中的所有人。
就在御榻附近的耶律乙辛如梦初醒,突然高声道“行刺,太子行刺大王,侍卫们,护驾!护驾!”
侍卫们没有一个敢动的。
耶律浚被父亲弄伤了声带,此刻说不出话,但是眼光锐利如刀,灼灼地盯着耶律乙辛这昔日权臣。
耶律乙辛愣了片刻,突然转身就跑。
有两名宫帐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忽然极有默契地大喊一声“莫要走了乱臣贼子!”拔腿就追。
曾经耶律乙辛极得耶律洪基宠幸,对辽主金帐的地形极其熟悉,就算是慌不择路,也还是选对了最近的出口,眼看要从那里脱身。
若是任由耶律乙辛离开,凭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辽国恐是会有一场内乱。
耶律乙辛将将奔到出口,忽见一枚铁塔似的身躯出现在面前。那人的面孔隐没在阴影中,待得耶律乙辛靠近了,才向前迈了一步,让耶律乙辛能够看清自己的面孔。
“萧阿鲁带——”
耶律乙辛喃喃地道。
这些年来,因太子耶律浚当日逃走之事,耶律乙辛没少给萧阿鲁带小鞋穿。也就是因为萧阿鲁带本是勋贵,又得耶律洪基信任,才每每躲过一劫。
然而今日,萧阿鲁带在最要命的时候,躲在耶律乙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