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白启尘拍了拍夏语嫣的手,“不用阿宛说,朕也知道你对朕费的心思。”</p>
夏语嫣面上愈加烧了起来,为免白启尘看出异样,只好道:“臣妾这就命人去准备宫宴。”</p>
“好。”</p>
“阿宛!”一出御书房,到了无人之地,夏语嫣便怒道,“你为何要将此事揽在本宫身上?本宫并不是那好大喜功之人。”</p>
“阿宛自是知道娘娘并非好大喜功之人,只是这秦先生是贵妃娘娘的养父,秦先生将皇上医好,功劳便全落入了梓月宫,日后贵妃只会更加肆意妄为。”</p>
依她今日在御书房的观望,秦先生并未向白启尘告发孟繁奕之意,只怕是尚顾念着父女之情。</p>
“可……这毕竟不是本宫所为,本宫还是于心不安呐。”知道阿宛是为了自己考虑,夏语嫣的口气缓和了下来,但依旧眉头不曾舒展。</p>
“黄林侍卫确是受奴婢所托保护秦先生,”时至今日白启尘的毒已解,阿宛便可将整件事的原委说与她,“皇上第一次咳血之时,奴婢无意间听到贵妃与窦相的谈话。贵妃让窦相趁众人未发现皇上中毒,除去秦先生,奴婢怕娘娘忧心,不敢相告,不得已才求助于黄侍卫。这件事说是皇后娘娘的功劳也是无可厚非,至少不能让贵妃将功劳独占了去。”</p>
“秦先生可是她的养父!她如何狠得下那个心?!更何况若是如此,连皇上的命也害了!”</p>
阿宛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具体是何原委。听他们的言语,好像秦先生知道贵妃的什么秘密,很是害怕秦先生面见皇上。只是为人父母的,不会如她那般无情。”</p>
“本宫知道了,日后你多盯着贵妃点。”夏语嫣点点头道。</p>
却说夏语嫣一离开,秦沐阳与白启尘道:“繁奕在宫中何处,老朽与繁奕多年未见,想去看望看望她。”</p>
“朕适才已命人前去通报了……也罢!周迁,你便带秦先生往梓月宫去。朕便不去了,留些时间给你父女二人说说话。”</p>
“谢皇上!”</p>
梓月宫内,传来孟繁奕砸杯盏的声音。适才听到宫人来报,她日常喝的参茶手一抖便摔在了地上。</p>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p>
窦枋为她寻来的两个宫女一个贴身服侍她,另一个则在院内做些打杂的活以避开旁人的耳目。</p>
“滚!”孟繁奕一手拂开了她,“给本宫下去!”</p>
“娘娘这是在发什么脾气?”</p>
周迁恰好将秦沐阳带至梓月宫,尚未入殿便听到孟繁奕斥责宫人的声音。</p>
“没什么,新来的宫女不懂事,砸碎了杯盏。”</p>
孟繁奕一眼便看见走在周迁身后的秦沐阳,猛地站起了身,“父亲……”</p>
“秦先生记挂着娘娘,便让奴才领他来梓月宫见娘娘。”</p>
孟繁奕强挤出一分笑容,“有劳公公了。”</p>
“那奴才便回去复命了。”</p>
周迁走后,孟繁奕也遣走了殿内的宫女,“下去吧,本宫有些体己话与父亲聊聊。许久不见父亲,倒是让繁奕想念得紧呢。”孟繁奕抱着一丝希冀试探道。</p>
“你可知为父入宫这条路上可是惊险万分呐,若不是黄侍卫相救,为父便死无葬身之地了。”</p>
秦沐阳缓缓道,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孟繁奕,想从她的眸中看出什么。</p>
“竟有此事!”孟繁奕佯装震惊,继而又拍拍胸脯道,“幸好父亲无碍,女儿尚未孝顺父亲半分。日后父亲便留在京城内,享享清福。”</p>
“你当真如此想?”秦沐阳瞥了地上的碎片一眼,“只可惜了这上好的杯器。”</p>
“那是当然!”</p>
“当初……你为何会离开竹屋?”</p>
“父亲应该见过皇上了,他便是当初女儿所救的那位少年。他记着与女儿的约定,便派兵前来接女儿入京。彼时父亲外出,官差又等不得。女儿便与母亲请辞,此事难道母亲没有告诉你吗?”</p>
见孟繁奕又装无辜,秦沐阳气得一拳砸向案桌,“你还有脸提你母亲?你母亲如何死的我会不知道吗?”</p>
“母亲死了?”孟繁奕眼中流露出惊讶与伤心,“母亲怎么会死呢?明明我离开竹屋的时候还好好的!”</p>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的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即使你母亲时常打你骂你,但毕竟养育了你十多年啊!你如何下得去手?”</p>
既然秦沐阳什么都知道,孟繁奕也不再隐瞒,只是转而指责道:“原来父亲也知道母亲时常虐待于我,可是父亲却旁视了十几年!”</p>
“那是因为为父……对不起她。”</p>
秦沐阳敛了眉,深深叹了口气。见到妻子尸首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既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孟繁奕。是以没有再寻找孟繁奕的踪迹,而是当作没有养过这个女儿。</p>
孟繁奕的生母才是他此生挚爱的女人,他的妻子也是一开始便知道。是以在孟繁奕被接入家中时,便处处虐待于她。为免妻子生下孩子,繁奕在家中再无立足之处,秦沐阳便暗地里给妻子下了不孕的熏香。只可惜年岁越长,加上没有孩子的烦闷,妻子对孟繁奕更加恶劣。</p>
而他因为对妻子的愧疚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的不作为最终酿成了如此惨祸。</p>
“那父亲就对得起我吗?”孟繁奕字字戳秦沐阳心口,“是,是我将母亲毒害了!但我又能如何?她不让我随侍卫入京,难道我要一辈子在竹屋受她的折磨打骂吗?!”</p>
“可是时至今日你连我都要杀害!路上的刺客都是你安排的吧?!”</p>
“是我。”</p>
孟繁奕索性认了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求得秦沐阳的原谅。</p>
她轻提裙摆跪在了秦沐阳跟前,“对于毒害母亲一事我无话可说,并且我认为我没做错。但是派刺客追杀父亲后,我夜夜从梦中惊醒。我只不过是太害怕父亲将此事说与皇上……但繁奕忘了,这十几年来若没有父亲,繁奕早已曝尸荒野。如今见到父亲安然无恙,繁奕竟觉无比的心安。”</p>
孟繁奕甚至不顾地上的碎瓷片,几步蹭到秦沐阳脚边,“父亲……只要父亲不将此事告与皇上,繁奕定当结草衔环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父亲!”</p>
孟繁奕再去抓秦沐阳的衣襟时,他将身子一闪,转身朝门外走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心肠。”</p>
望着秦沐阳离去的背影,孟繁奕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但同时落下的还有她眼眶里的泪水。若是可以选择,她又何尝想要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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