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霄猛的抬头，沉声道：“我问了，娘说不是，我信。”</p>
赵白鹿觉得这位太子好像有一种很耿直的真诚，原本以为是装出来的，现在看来却又不是。</p>
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p>
而李乘风完全相反，那死病秧子，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便是信了，看起来也是不信。李乘风是那种，明明用人不疑，事后却让人觉得，我不信你。</p>
这可是亲表兄弟啊，怎么差别如此之大？</p>
伴随着刺啦冒油的声音，李乘风终于是问了句：“那你想如何？”</p>
太子双眼一眯，死死盯着炭火，沉声道：“十万大军，绝不是一个忠勇伯府够胆坑害的。顾朝年害姑姑姑父，只是一切的契机。”</p>
李乘风心湖当中，灵溪笑了笑，言道：“这太子倒还算是清醒，不然你点一点他？”</p>
李乘风总算是自己吃到了一块儿肉，却没回应灵溪，反倒是问了句：“赵白鹿在此，你是半点儿不防备，什么都敢说啊？”</p>
虽然赵白鹿由头至尾一言未发，但她就在这里靠着轮椅坐着的。</p>
赵白鹿也使劲儿点头：“是啊是啊，我可是仙门弟子。”</p>
李凌霄咧嘴一笑，“哥哥信的人我也信，何况是嫂子。”</p>
此时李乘风才幽幽一句：“那你想如何？”</p>
李凌霄沉声道：“与哥哥一同缉凶，仙门也好皇室也罢，我要查个水落石出。哥哥莫劝，我几日今日到此，便做好了撞破脑袋的打算。”</p>
而李乘风只是淡淡然一句：“皇帝曾说，大瑶未必非要有皇帝，这李家江山，凡爱民之人皆坐得。你还是好好想想这句话吧。”</p>
罪魁祸首是谁，我已经知道了。</p>
认为后世之君都是坐享其成者，你们又做了什么？觉得国师夺天下民心，民心自是为民者所得。</p>
想扶起来个新国师，却又低估那人狼子野心，也弄砸了。</p>
午后雨势减弱，李乘风送走了李凌霄，赵白鹿说要出去逛逛，于是八角亭中，只剩下李乘风一人了。</p>
伸手靠着火，李乘风呢喃道：“不是太想将他拖下水，这孩子不错，光是个诚字，就足以甩我十万八千里了。”</p>
灵溪噗嗤一乐：“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顾玄风却不明白。”</p>
李乘风当然不知道第二句的言外之意，只是觉得灵溪是说顾玄风以为李乘风没有自知之明，不识己。</p>
“少爷，人带来了。”</p>
老叶带着个黑衣人，中院的侧门进来，此时刚刚到后院。</p>
斗篷之下其实是个熟人，至少李乘风是见过两次的。</p>
他本来是在南下路上，却被李乘风生生截了回来。</p>
雨又变大了，他站在八角亭外，任由寒冷刺骨的雨水冲刷，一双猩红眼睛死死望着李乘风，咬着牙沉声问道：“怎么？终究还是放不下心，要斩草除根？”</p>
李乘风弯腰烤着火，也没抬头，只是言道：“十万大军困在镇妖关以南三百里，但凡有一支撒三万人的大军撕开口子，十万人起码能活着回来一半。之后妖族迂回围困镇妖关，我重伤醒后，先后十八次送信山南州，朱良桥斩我信使十八次。”</p>
说话间，李乘风猛的抬头望向朱冼，眼神冷漠：“三万棍杖成肉泥，已经算是便宜他了，难道他不该死？”</p>
朱冼闻言，浑身一颤，本想解释，可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p>
是啊！即便是受人指使，但他只要心存一丝怜悯，都可以让消息传到京城，镇妖关也就不必那么惨烈了。</p>
但朱冼猛的抬头，咬着牙沉声道：“可我忠勇伯府何罪之有？只因为沾了皇家，就要出来顶罪？你怎么不提剑去斩了皇后？”</p>
李乘风伸手抓起一枚火炭，两根指头夹着。</p>
“忠勇伯府只是顶罪，这点儿你倒是说的对。但若是皇后，太子也不会磨破了嘴皮子，只为将你保住，看似是流放南疆，实则给了你一条活命道路。”</p>
说着，李乘风甩去一枚木牌，一边刻着庙，一边刻着瑶。</p>
“见过吗？”</p>
朱冼接住令牌，手臂一下子抖了起来。</p>
“这是……这是我爹的东西，我小时候见过的！你从哪里得来的？”</p>
李乘风淡然道：“我要给十万同袍报仇，你爹娘该我杀，但并非我杀，而是为人替死，被替之人，或许更值得你恨吧？”</p>
朱冼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皇帝让我在观天院出手，给你一个线索，让你自己往下查。主动现身，我朱家便不必灭族。若不是皇家，皇帝为何要让我在你面前出现？”</p>
李乘风冷冷一句：“皇帝没让你爹娘自杀吧？动动脑子。”</p>
忠勇伯府一家，本就是给李乘风泄愤用的。他们都自杀了，又何如泄愤？</p>
此间枝节，朱冼之前从未想过，但此时一想，立时通了。他捧着令牌，望向李乘风，“什么意思？”</p>
李乘风坐直了，沉声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某个组织，你爹娘是其中一员。若觉得我骗你，大可不必，你没有那么重要。”</p>
朱冼死死抓住牌子，呢喃自语：“你想要我如何？”</p>
说话时，老叶已经捧着一身衣裳与一把剑走来，黑衣之上。</p>
“穿上这身衣裳，忘掉朱冼这个名字。作为悬剑司暗卫，只听我号令。我报我的仇，你报你的仇。不穿这身衣裳，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们今日不曾见过。”</p>
朱冼闻言，转身看了一眼，迟迟未开口。</p>
三尺白绫悬挂房梁之上，吊着的是他母亲。</p>
忠勇伯府当日模样，在朱冼眼前一次次浮现，终于，他猛的抬头望向李乘风，问道：“就像你说的，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你又何必捎带上我？”</p>
李乘风终于是丢下那枚已经失去温度的炭火，“说好听点，你我都被人害死了爹娘，同病相怜。说实话，我现在无人可用，我需要信得过的人。说难听点，你朱冼想报父母之仇，只能如此。”</p>
朱冼苦涩一笑，猛的抱拳，沉声道：“我应了，但我需要印证你所说的，但凡有假，我豁出命去也要扯下你李乘风一块肉来。”</p>
李乘风淡然道：“随你怎样印证，但丑话说在前面，窦家若有牵连，我自当清算到底，绝不手软。”</p>
莲池之畔，年轻人将令牌甩会八角亭，转身又看了一眼那身黑衣，随后重重抱拳：“暗卫朱无路，拜见上掌剑！”</p>
李乘风微微一笑，转身拿起一道竹简甩去，“本事不济全是放屁，琉璃金身，拿去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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