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止，今日李乘风没出门，买了几斤肉，在八角亭中烧炭烤肉。</p>
听说萧宛宛与粟源治去见了鹿九跟祝山公，四人出资为左丘凫与黄三叶搭建了草棚，起码让二人尸身不再受风吹雨淋。</p>
悬剑司斩杀两位仙门弟子的消息也早就传开了，这两日悬剑司门前，来看仙人死状的百姓络绎不绝。</p>
于是乎，长安城里开始流传一句话。</p>
仙人也是肉做的。</p>
石板架在碳火之上，切好的肉放在上面滋滋冒油，馋的赵白鹿直咽唾沫。</p>
李乘风被她如此模样逗得直发笑，他是越发觉得这赵可爱好玩儿了。</p>
于是李乘风切了一块儿肉递去，顺便问了句：“不生气了？”</p>
赵白鹿撇着嘴，可嘴里又有东西，于是说话含含糊糊：“气有什么用，你让左东潭将尸首带回来，不就是想给长安百姓瞧瞧，所谓仙门仙人也不过如此嘛？”</p>
倒真是学聪明了。</p>
李乘风又切一块儿肉，像是给宠物投食似的，见赵白鹿腮帮子鼓鼓的，于是笑意更浓。</p>
“两次仙门之乱，一次杀了皇帝，一次将长安付之一炬，现在这一代上了年纪的人，怕是都听过父母口中长安城的惨状。一百零八坊就剩下两处，飞火连天尸横遍野啊！我记得娘说过，以前长安城的孩子要是调皮，大人还会以仙人来了，去吓唬小孩儿。”</p>
赵白鹿脑袋一歪，“额……我小时候，我娘也吓唬我说，顾玄风来了……”</p>
李乘风笑出了声音，顾老魔的名声，可真不是虚的。</p>
话锋一转，李乘风又道：“今夜鬼市千万要小心，亭中新设的阵法，可以将你自十里之外挪回来，但你最好是先出城，随后施展神行符，到了侯府十里之外再回来。另外，大魁二魁交给你，要是实在没法子……暴露身份也没关系，反正命要保住。”</p>
不知不觉间，对于赵白鹿，李乘风从满不在乎，变作有些关心了。</p>
赵白鹿自然察觉到了，于是她嘴角一挑，笑问道：“哦？舍不得我死了？”</p>
李乘风笑道：“是啊，死了就没人暖床了。”</p>
正此时，老叶高呼一声：“少爷，太子来了。”</p>
赵白鹿一皱眉，疑惑道：“太子？他来作甚？”</p>
李乘风切下一块肉投喂过去，却再无方才笑意，而是冷冷一句：“三司推事，结果出来了呗。再说他该来了，要是不来，别人都不敢来。”</p>
说罢，李乘风转头言道：“请进来吧，正好赶上吃肉。”</p>
与此同时，李乘风又以心声言道：“你将气息收敛一番，李凌霄随行的宦官修为不浅。”</p>
赵白鹿嚼着肉，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盘坐在了轮椅一侧，炭盆之前。</p>
不出片刻，李凌霄大步走来，李乘风则是假惺惺身子前倾，“哎呀，太子殿下来了，我这……”</p>
话未说完，少年太子竟是咧嘴一笑，大步朝着八角亭去，淋了一身雨。</p>
“好香啊，有我的没有？”</p>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上前。”</p>
仙门之乱后，皇帝不自称为朕，太子当然也没有什么自称了。</p>
李凌霄走进八角亭，十分自来熟的扯来蒲团，盘坐在了李乘风对面。</p>
“本来喊了弟弟妹妹，想与大哥在东宫吃个便饭的，可想来想去的，我那地方破规矩太多，大哥又忙，还不如等过几日请大哥跟嫂子去芙蓉园吃一顿。”</p>
“芙蓉园？东西很好吃？”</p>
对吃食感兴趣的，自然是赵白鹿了。入京一月，她已经吃遍了城西大街小巷。</p>
太子笑着点头：“是啊，反正比我东宫的厨子手艺强。”</p>
李乘风递去一块儿肉，笑道：“灵鸢之事，还没谢太子呢。”</p>
太子十分自然的接过肉，另一只手，却取出来了奏折。</p>
“今日内朝，济王的奏折。”</p>
李乘风也没打开，只是将奏折放去一边，平静道：“我猜，结论是罪魁祸首就是忠勇伯府，对吗？”</p>
太子没抬头，自己切了一块儿肉，沉声道：“大哥相信吗？”</p>
莲池一侧，李凌霄的随行太监撑着伞，始终微微躬身。</p>
李乘风眼神无意间扫过那太监，随后一笑，点头道：“信，如何不信呢？我觉得太子也应该信。”</p>
看似无意，但李凌霄毕竟是太子，人在什么环境之中长大，自然有着与其相符的心智。</p>
他嚼着肉，缓缓抬头，笑着说道：“陈静，去年项将军去西域不是给我带了葡萄酒吗？我娘又不让我喝，放着白放着，你去给我拿来，现在就去。”</p>
太监闻言，笑着点头：“是，我这就去。”</p>
李凌霄则是望向李乘风，笑道：“哥哥爱喝酒，以后但凡有好酒，我都给哥哥带来。我娘常说，若非大姑姑，这世上就没有我，以后若非上朝，哥哥嫂子都不必与我客气。”</p>
他连称呼都变了，成了哥哥。</p>
李乘风无奈道：“白鹿这么叫我都能受得了，你这……腻味的慌。”</p>
赵白鹿则是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p>
一番嬉笑，那陈静，已经出了侯府。</p>
可此时，李凌霄突然一句：“哥哥无需劝我，我不会信。至于说，是我娘做的，我更不会信。”</p>
李乘风取出酒壶，灌入口中，随后又切下一块肉递给李凌霄，“知道你机关术造诣不浅的人，有多少？”</p>
明人不说暗话，李凌霄如实言道：“只有顾姐姐，我所学机关术，是顾姐姐教的。”</p>
李乘风点头道：“那就是顾玄风与你父亲都知道了。令牌何处来的，你已经知道了？”</p>
李凌霄缓缓抬头，沉声道：“顾姐姐临走之前留下的，我查了，但实在是毫无线索。”</p>
李乘风终于是想往自己嘴里丢一块肉，结果被赵白鹿截胡了。</p>
他只得转身切下大片生肉，重新去烤。</p>
“不是皇后？你让我怎么信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