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日的长乐公主张轶,方及笄不久,正在谋划着如何焚烧自家的官宅。
张轶的父亲在朝中任治粟内史,其人在财政上有多天才,在家事上就有多混帐。张轶的母亲原是夏央四大家之首,倾心于当时还是个穷酸书生的张父,便自花重金在青楼赎了身,嫁给了他。二人婚后本琴瑟和鸣,直到张母四年前得了怪疾,颜上流脓,青丝尽落。张父见之生厌,宁可日日在妓院中寻欢作乐,也不愿为张母寻医疗愈。张母郁郁而终后,更是命家仆以草席卷之,弃于巷中。若不是邻佑丞相家主母心善,帮忙买了棺椁葬下,怕是真要暴尸街头了。
今早张轶在窗下听得后母与张父商量,要将她嫁与少府家的痴呆嫡子,便知此地难再留。幸而她早有预谋:自几年前母亲惨死,张轶便开始计划复仇。打火石与火油已然备齐,只需等到夜半无人时,她便可纵火烧宅,趁乱逃离。
此时张轶兀自坐在柴房-------其母病后母女便被赶到这住下------推演着计划可有漏洞,忽然想到:“邻佑霍家与我有恩,若是火势太大殃及到他们就不妙了。”便悄悄推门,蹑足向后院桃园走去。
进了桃园,其时八月,满园果香四溢。张轶见得一少年正悄悄攀在树上摘桃,便轻咳一声。那少年也不惊慌,慢悠悠的转过头来,正是霍宪。他笑道:“我就猜到是张家姊姊。”
张轶故作严肃,俏颜一板:“又来我家偷桃,贪吃。”
霍宪却大摇其头:“张家姊姊此言谬矣。实是我家两姊姊嘴馋,又不肯屈尊行偷窃之事,却来差遣小弟。小弟我深明孝悌理义,只得忍辱负重……”
话方说到一半,只听院墙那侧传来声响,俩女子已翻身立在墙头,一人笑骂着:“偷桃让姊姊们帮你放风也就罢了,怎地被抓还要替你挡刀?张家妹妹可休要听他胡言。”另一人冷哼一声:“你再贫嘴我就告诉娘亲,罚你练功一个时辰。”
四人在桃树下席地而坐,一边吃桃,一边谈笑。张轶貌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今年处暑似乎热上不少,连桃树也不似往年繁茂,怕是会走了水罢?”
霍家姊姊好像被桃噎着了,拍拍胸脯缓了缓:“.娘亲也是这样讲,特地命人在院中放了好几大缸水,怕是我们两家同时走水也能扑灭,张家妹妹且宽心。”
四人又说笑了会,张轶心中有事,便先行告退,回到柴房做最后的准备。
到了子时,张轶身着黑衣,悄然将火油浇满在张父的寝房外,又轻手缓缓地用铁链将门锁祝可还未等她点火,夜空却已然大亮。张轶心下一凛,以为事情败露。可当她抬头看去,竟是遮天的火矢,犹如无数遨翔在空中的火鸟,急驰而来。张轶倒吸一口凉气,拔足便往后院跑去。身后火油已被箭矢引燃,听得房中张父与后母的惨叫,她只觉大仇得报,心中快意非常,虽是逃命,步履倒甚是轻快。
张轶贴墙而走,躲避着天上火矢。入了后院,后门却燃烧着,门外还有喊杀声,她只能奔进桃园。可才刚进园中,家仆的惨叫声便从身后传来。走投无路之下,看着那面霍家姊弟随意越过的两人高院墙,张轶咬了咬唇,只得尝试在墙面上攀爬。她不似霍家姊弟那般人人练功,却自幼与娘习舞,身姿玲珑,体态轻灵。现下墙壁上又插着数根箭矢可作踏板,故虽颇为吃力,但张轶还是翻过了院墙。只见得霍家后门已开,门外一个女子虽已身中数箭,仍浴血挺枪挡住了数十名士卒,声音凄楚大喊着:“走啊,快走啊1正是霍家主母朱氏。张轶踌躇了片刻,微叹一声,还是混于一众妇孺之中向门外逃去。虽然朱氏于她有恩,但此刻上前只有送命,起不到任何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