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致谢柏成坤自然是做给督统看的，但如果搞到大街小巷都在夸赞他的程度，整件事就显得太刻意了！</p>

赵管带是粗人，一气之下，连连爆粗口。他越骂越气，一怒之下，踹翻了几案，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p>

下午。</p>

郎永翘着脚坐在店里，倏忽听见外面的喧哗声由小及大。</p>

“汉阳号撞上了仁川港的清朝军舰！”</p>

“汉阳号沉了！”</p>

“船翻啦！”</p>

郎永手里的茶杯歪了都不知道，茶水淅淅沥沥烫了他的手，他才猛地站起身。</p>

汉阳号撞了军舰？</p>

商不与官斗，只怕是赵管带用军舰撞了汉阳号吧！</p>

郎永大笑起来。</p>

赵管带果然发怒了！</p>

“柏成坤吃了好一个大亏！”郎永越想越好笑，“好，太好了！”</p>

黑脸汉子跑进来，郎永笑着用朝鲜语说：“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一丁点都不要落下。”</p>

汉子的声音还带着颤，不知是惊还是喜：“事发突然，仁川港本就狭窄，汉阳号慢慢过去的时候，赵管带的军舰不知怎的，突然开动起来，压着汉阳号的侧边，生生剐蹭过去。”</p>

“汉阳号坏了吗？”</p>

“坏了！”汉子肯定地说，“在场那么些人，眼睁睁看着汉阳号被拖去修了。”</p>

郎永这才放下了心，把钱袋子丢进汉子的怀里。那汉子马马虎虎点了数，勉强笑了笑，对着郎永磕了个头，转身离开。</p>

“慢着。”郎永在后面喊。</p>

汉子迟疑地停下脚步。</p>

“你怎么了。”郎永走过来，“你看起来有心事……你婆娘生孩子不顺利？”</p>

汉子麻木地说：“人没了。”</p>

“怎么不请产婆？”</p>

“请不起。我们这也没有产婆。”</p>

郎永的笑容止住：“你应该告诉我，我帮你找西医。”</p>

汉子搓了搓脸：“怎么能麻烦少东家。我们是贱命。我认命。”</p>

郎永看着他褴褛破乱的外衣。片刻后，他唤人拿了几件干净的旧衣服，亲手递给他：“兄弟，没谁是天生贱命。睡一觉，把自己收拾整洁，好好活下去。”</p>

汉子的黑脸上没什么表情，换了衣服，汇入外面喜气洋洋的人流中。</p>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恰好也抓着保姆的手挤在人流中看热闹，被那汉子挤得一个趔趄。</p>

汉子瞬间消失，小少爷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p>

“大殷少爷。”保姆替他整理头上的帽子，“你在看什么？”</p>

柏大殷天真地说：“那朝鲜人身上的衣服我见过，是永哥穿过的。”</p>

保姆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良久，才挤出一个笑：“九少爷，话可不能乱说。”</p>

“我没乱说！”柏大殷急了，“那衣服上有竹子的暗纹，还有烟斗烧的洞，我看得清清楚楚！”</p>

保姆若有所思。</p>

“大殷少爷，咱们回去找秀銮小姐好不好？”保姆问。</p>

柏大殷不疑有他，脆生生地应了。</p>

没多久，郎永就被郎沣一封信叫去了汉城总号。</p>

“汉阳号被撞翻，柏杰生损失了800银元。”郎沣问，“是你做的？”</p>

“是……”</p>

掌风挟裹着疼痛，郎沣一个巴掌把郎永的脸扇得偏向一边！</p>

“蠢货！”郎沣大骂，“你藏不住手脚，如今被柏杰生知道了！柏杰生那混账现在到处说你交好朝鲜人，坑害自己同胞！”</p>

郎永说：“几件衣服，能说明什么？”</p>

郎沣说：“柏杰生拿出了几匣银子，还有绸缎布匹，说你收买那个朝鲜人！”</p>

郎永的眼睛越瞪越大：“……他栽赃我！再说，给了又如何！如果我早点给，那朝鲜人老婆孩子就不会死！”</p>

郎沣大骂：“你还不反省？！要么你就狠到底！要么你就不要做！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也害了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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