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们见此场面,知道来者必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平头百姓哪里敢惹,只得忍气吞声纷纷拿银子走人。
林箫涉世不深,又是少年心性,见此情景心中一下来了火气,原该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要我们走,难道给点银子就可以胡作非为,随意欺压百姓了么?他有意出头,示意张奇波、东鸣浩二人别动,只需稳稳坐着喝茶聊天就行。
那七八个汉子见窗边还有三人仍自顾坐在那里,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似乎存心不给面子,于是上前说道:“三位,莫不是嫌银子不够,几位说个价钱咱们照付就是。”
林箫头也不抬,道:“一百两一位,拿到银子就走,不然免谈。”
汉子们听了不免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位小哥好大的口气!不瞒三位,我家主人身份尊贵,素喜清静,难得出门一趟,还望三位行个方便。这样吧,每人五两银子总可以了吧?”
林箫道:“那就请你家主人赶紧回去吧,你们去跟他说,这里已经被我们三人包了,让他另寻清静地。”
汉子们听了这话纷纷开始摩拳擦掌,笑道:“恐怕小哥仗着会点功夫,是存心跟咱过不去了,信不信爷爷这就将你们扔下楼去1
忽听有人冷冷说道:“算了,让他们三个留下吧。等下万一闹出点动静,主人知道了我们在赶人,会不高兴的,我们去三楼就是了。”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裙衫的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甚是水灵,淡淡的妆容更是凸显精致。几个汉子似乎很听这小姑娘的话,一句也不再多说,狠狠瞪了林箫三人一眼,便跟着上楼去了。
东鸣浩待他们走出几步,轻声说道:“总算你们几个识相,面得被大爷我教训一番。”那青衣小姑娘似乎听到了,突然回头瞪了东鸣浩一眼,目光犀利无比,极有威慑力。东鸣浩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伸伸舌头,不敢再说。
此刻整个二楼就只剩他们这一桌,一下子安静起来。林箫与张奇波、东鸣浩三人继续坐着喝茶看景,聊天打瞌睡,甚是惬意。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似珠落玉盘,仿佛天籁之音。旋律时而委婉缠绵,时而慷慨激昂。林箫自小没将心思少花在音律上,一下就听出来,弹的乃淮扬一带的名曲“长江月”。
这首曲子却不是人人弹的好的,难就难在不仅弹奏者需要将这江水的动,月色的静,一动一静的氛围融合进去,使得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描绘出一幅宁静的蟾光之下,江水滚滚东流的景色。更重要的是此曲的主旨就是烘托江上的旅人望着明月思念故乡之情,因此弹奏者一定要流露真情,否则就容易落入俗套。
林箫细细欣赏,琴声极为真挚感人,满是“一夜不眠孤客耳,耳边愁听雨潇潇”的思乡之情,不由心中赞道,这楼上弹奏者之琴艺实在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林箫精通乐理,尤其对**的技艺已是炉火纯青。一直以来苦于门派中无精通乐器之人,每当独自吹奏,总觉得有些寂寞。如今恰逢高人,一时来了兴致,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箫,准备来个琴箫合奏。两位师弟见他又要准备**,不禁暗暗叹道:“二师兄真是多才多艺埃”
箫声跟着琴声的节奏悠然而起,琴声忽然有意识的停了下来,但随即又响起,开始配合起来。只听箫声与琴声紧紧缠绕在一起,琴箫天籁,鸾凤和鸣。琴因箫而灵动,箫因琴而优雅。有诗云:中正平和抚琴弦,箫孔冲虚胸淡远。身居烟霞山林中,情寄仁智山水间。
一曲“长江月”还未奏完,琴声忽然调子一变,开始弹奏“雨霖铃”。林箫一听此曲,随即微微一笑,心道:“看来是想探探我的造诣了。”
此曲音调极是特别,一会儿从极高转到极低,一会儿又突然从极低跳到极高,难度很大,水平不高的乐师一般不敢轻易演奏。可林箫专研箫技多年,实力岂同小可?他对此曲早已得心应手,连忙也调子一转紧跟琴声而去。这“雨霖铃”曲如其名,清澈空灵,直透人心,只听得张奇波和东鸣浩陶醉连连。
未过多久,琴音又变,这次是一首“从军行”,曲风慷慨激昂,动人心魄,此曲最难的地方就是曲调瞬息万变,不仅要求演奏者要有极快的速率,而且还要清晰明了,铿锵有力,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林箫心想:“既然你要探我的底,我就当仁不让,和你斗上一斗,你弹‘从军行’我就吹一首‘将军令’,来个两军作战,看谁先被对方扰乱心神,败下阵来。”
林箫自顾自地吹奏起来,也是节奏奇快,变化繁复,比起楼上的琴声有过之而无不及。琴声瞬间有些杂乱,似乎没料到林箫竟然和他对着来,但调整了一下立刻又恢复过来,声音还洪亮了不少。林箫也屏住心神,避免被对方的音律带过去。双方你来我往,激斗甚酣。有时双方还略施小计想把对方往自己的节奏上引,可都未能如愿。这下可苦了张奇波和东鸣浩二人,只觉得耳边杂乱无比,听得头晕目眩。
双方终于还是未能分出高下,将将打成平手。此后又有多次合奏或是交锋,到后来,二人的演奏声中竟然隐约透露出惺惺相惜之感,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
忽然,琴声停了,好久都未再响起来。林箫感觉有些失落,将玉箫放回怀中,继而心中忽然萌发出见一见对方的想法,打定主意,正要站起。东鸣浩一下猜出了他的意图,笑道:“二师兄可是要亲自去见见楼上那位啊?有没有一点紧张?你盼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箫正想回答,东鸣浩却自己抢着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盼望遇着大美女啦,要是个男的,还是四五十岁的那种,那可就难堪了。”
张奇波道:“要是个男的,两人还纠缠了这么久,吹这弹那的想起来都恶心。”
林箫瞪了他们一眼,骂道:“你们有完没完,真是无聊透顶。”张奇波和东鸣浩二人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林箫不再理会他俩径自走上楼,守在三楼门口的两个汉子见到是他,手一拦怒道:“小子怎么又是你?还敢自己上来,当真欠打是不是?”
林箫不愿多惹事,只得站在原地高声朝里面喊道:“阁下琴艺高超,在下佩服万分,特来求见,还望不吝赐教1
“快滚快滚,我家主人可没空搭理你,再不走,别怪爷爷无情了。”两个汉子说完便伸手来推。
林箫心想,原来弹琴者是他家主人,一边被汉子推到楼梯口,一边又继续高喊了几声,却还是没人答应。他心中叹了口气,暗想:“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人家富贵之人如何高攀的起,罢了罢了1正要转身下楼,忽然见那青衫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公子留步,我家主人同意相见,请卸下佩剑,跟我来吧。”话虽客气,语气却颇为冷淡。
林箫倒不以为意,连忙将秋弘短剑从腰间取下放在厅外,说道:“有劳姑娘前面带路1
林箫跟着青衫小姑娘穿过厅堂来到三楼的厢房外,轻轻敲了敲门,随即伸手推开门,轻轻的说道:“公子,这就是我家主人。”
林箫点头说道:“有劳了1只见一位黄衫女子正端坐在厢房正中,面朝西湖,身前摆放着一张琴案,一把七弦瑶琴置于其上。边上还设有一只香炉,青烟袅袅,一闻便知是上等檀香。身边还有两名姑娘各站左右,以便随时伺候。
林箫只能看见黄衫女子的背影,挽着一个发髻,年纪似乎不大,心想他们口中的主人原来竟是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