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入口立了块石碑，风吹日晒了几十年，碑文上的字已经看不太清了。原本的红漆从字缝流淌，如河道分流，沾红了石碑，只剩下一个“村”字还隐约可见，也被红漆刷了两条红沟，在阴沉的天色下看着，有些瘆人。</p>

葛大仙走得很快，等邱辞和南星到了村口，他早没人影了。</p>

手里拿着龟壳，走路却快过龟仙人。</p>

被遗弃的村庄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二三十年没人住的屋子已经被爬山虎霸占了，覆盖满屋，屋子原来的模样基本不见，唯有敞开的门似幽幽巨口，晦暗不见底，似藏了无数危险。</p>

邱辞看着那好像戴了巨大绿帽子的屋子，特别喜感。如果开发成小小的旅游景点和摄影景点，倒也可以。</p>

原本在生闷气的纸又开始走了，就连邱辞的鱼也往一个方向游走，没有之前在路口的茫然。</p>

南星见邱辞还在看那些屋子，走了两步还是喊他：“喂。”</p>

邱辞回神，只见南星看了自己一眼，就收回视线走了。他看着已经游走的鱼，明白过来南星是在提醒他快走。</p>

他快步跟了上去，跟着白纸和鱼游的方向走。</p>

等它们都停下来，已经到了村庄尽头，这里的房屋原本就坐落得疏远，以至于尽头的这座小房子更显得孤零零。它同样被青青藤蔓缠裹着，唯有门口还留有一个入口，低矮窄小的窗户都已经被青藤覆盖，仿若一个张着嘴巴无力呼吸的怪兽。</p>

“咚咚——”</p>

里面传来微微动静。</p>

邱辞和南星一齐往里面看。</p>

一会出来个灰头土脸的人，骂道：“全成老鼠窝了。”</p>

总是早到一步的葛大仙一出门就看见两个人站在外头，吓了一跳。吓完后就不客气地说：“你俩到底有没有本事，该不会是尾随我葛大仙吧？”</p>

南星说：“我的车比你的早到。”</p>

葛大仙欲言又止，不过想想也是。他没法嫌弃质疑了，又说：“果然都是同门中人，除了那个韩婆子，都有两把刷子。”</p>

他连带着夸了自己一把，就又拿着他的龟壳走了，按照原路离开，像是要去渠山。</p>

南星也会去渠山，但不是等会，很快就要下雨了，在山里打伞是没用的，半身高的杂草反弹的雨水足以打湿全身。</p>

屋子的门不知道是原先就矮小，还是爬山虎太猖狂压低了门高。她点了火俯身进去，邱辞也进来了。他进来就庆幸说：“还好葛大仙先进来替我们卷走了蜘蛛网，还吓跑了老鼠。”</p>

一脚就踩了满鞋底尘土的南星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乐观到这种程度。</p>

屋里并不算太空，但东西全都靠着墙。像这样四方四正的厅堂，一般桌子会在中央，但这张残旧的桌子却贴着墙壁。不单单是桌子，还有凳子、木架，就连烧香的炉子，都是在一侧。</p>

中间完全空旷，地上也没有什么桌椅曾经深压的痕迹，说明以前这些桌子也没有在中间放过。</p>

南星似想到了什么，将乔浪给的资料翻出来看。她说：“这里是以前乔老先生住的地方。五十年前乔老先生带着儿女离开村庄去外面定居，偶尔会回来，后来村里完全没人了，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起码也有三十年了。”</p>

邱辞说：“难怪东西都靠边摆。”</p>

如果不是靠墙，对一个盲人来说，实在很不友好。</p>

他的鱼没有游错地方，南星的纸人也没有找错位置。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追踪到乔母踪迹的。</p>

雷声隆隆，雨骤降，拍打废弃的村落。</p>

屋子有些漏水，从青葱叶子里渗落，拍着地上的尘埃，拍出一个一个泥坑。</p>

南星已经打起了伞，在小小的厅堂里走了一圈。她又去了里头，看见两间窄小的房间，满是灰尘的房间已经搬空家具，只剩几块木板树立在墙壁。</p>

什么线索也没有，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白纸会来这里。</p>

她正想着，屋子外面忽然泛了光，不是闪电。邱辞也看见那突然出现的光火了，立刻从门出去，南星紧跟出来，往另一侧跑，两人夹击绕到后面，但那里什么也没有。</p>

别说一点光芒，就连一只萤火虫都没有。</p>

一道闪电飞过，附近林中，又冒了火光。</p>

两人再次往那边跑去，进了树林，火光又不见了。</p>

“啊——”</p>

深林里有人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一身长马褂已经被东西勾破了不少，大概在泥地里滚了好几圈，弄得狼狈不堪。葛大仙还没看见两人，脚下一绊，又摔了一跤，这一摔差点把鼻子给磕了。他一抬头瞧见两个人站在前头，气几乎没喘上来。等看见是他们，如遇救世主，喘气说：“里头有鬼，浑身发光的鬼，躲在树叶后面直盯我。”</p>

“动作真快，已经跑进里面去了。”邱辞把他扶起，自己的手上也沾了泥，他看着一身狼狈的葛大仙，略感好笑，“你应该成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吧，怎么怕成这样。”</p>